雾气笼罩着远山,春日细雨绵绵总是不断,东宫里的花草已然有了绿意,苏温在东宫院子里的亭中摆上一架金丝楠木制的琴,着一袭白衣,青丝用玉簪挽起,眼底带着几分清冷,他演奏的是阳春白雪,在这样的雨幕里伴随着雨声。
此曲演奏之难,可谓曲高和寡,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本该是一首轻快明朗的曲子,却被人演奏得有几分孤独寂寥在里面。
这东宫这皇城不过是一处住所,终究算不上家,年岁渐长,也便愈发孤独,苏温曾对父母有过期望的可渐渐变作了绝望。
他曾有两个他以为的好友:月望舒和陆青烟,可如今却渐渐地淡了,苏池也渐渐地不再是以前那个幼弟了。
苏温自觉他终究成为了孤家寡人,他对如今的这个太子妃也没什么想法,只要她宇文家不要惹出什么事端便好。
倒是苏澜,他对人的欲念疯长,几次险先控制不住,他贵为太子,竟然要一个想要的人都这样畏畏缩缩百般斟酌。
倒也不急,他总归是自己的,生死都是自己的,苏澜就像是一个谜,像是夏夜里的星空那般深邃而又惑人,苏温总不自觉地被人吸引过去,不由自己。
如今他思考的却是另外的几件事,陆青烟同自己疏远苏温可以理解,本身就是自己推开人家的,他对人并非男女之情,当断则断。
可月望舒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他是自己的伴读,竟然也能和自己渐渐地疏离,且不说有月家的支持于自己以后有多大的助益,且说月望舒,自己本身是在意的。
终究是生长在武将世家,心直口快,或许是看不惯自己的算计和心思吧,还记得几年前的生辰他是那样高兴的特地来给自己送生辰礼,可终究是渐行渐远。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心狠手辣,也不被理解。
但他前几日来急色匆匆地跑来东宫,竟然是为了旁人跑来同自己对峙。
月望舒是月家的小将军,年岁比自己还长上一岁,如今长大了生的魁梧,面貌也是硬朗,像是斧凿刀割的一般天生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吓人,已经不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少年郎了,声音也带着几分粗犷去了军营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样子,苏温颇有几分无奈。
只见人连茶叶不喝,只跪在地上恭敬地称一声太子殿下,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在质问:“翰林院学士孔玉死了,太子殿下你知道吗?”
苏温只是挑眉,唇角微勾,他哪里是来问自己的,他是来同自己对峙的,苏温知晓,月望舒平时无事的时候便喜欢同一些文人仕子诗酒赴会,一来二往同这些人相交甚好,少年人的感情真挚,苏温只觉羡慕:“你认为是本宫的手笔是吗?
这件事又是谁告诉你的?”
月望舒看着自己的眼神复杂,张了张口似乎不知晓该说些什么眼底又染上了一分愧疚最终开口只说了句:“太子殿下。”
苏温干脆蹲下身去扶他,慢慢地开口却是不愿,他说:“如果是本宫杀的又该如何?望舒要为之报仇吗?
你我自幼相识,于私你我是同伴,于公你我是君臣。
我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的事情皆是逼不得已。你只知我害人,那你可知那些人也想害我。”
月望舒也在挣扎,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几分不知所措,最后只说了句抱歉。
“我知晓你性子直,但总不能这样为了旁人来质问我,我当你是挚友,望舒,我会难过的。”苏温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终究换来了人的一声道歉。
苏温却知晓,他们是回不到从前了,人总会长大的,长大了心思也便多了,还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孔玉确实是自己做的,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并不能惹起苏温的注意,而事实是母妃和一干势力倒台的事,却和孔玉背后的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动不了王侯将相,还动不了一个翰林院学士吗?
母妃的事苏温一直从自己身上入手去查原因,可他忘了母妃的母家在朝中树敌也颇多,这件事确确实实和那些个皇子没有明确的关系。
淑贵妃做事太过张扬,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便有了这样的结果。
而这里面,更多的是父皇忌惮淑贵妃母家的权势而产生的结果,若说明面上是这些人,背地里却是皇帝的默许。
直至如今树倒猢狲散的境地。
苏温一直觉得母妃会给自己招致灾祸,他也对人没多余的感情,可终究是自己的母妃,旁人动她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不过是一个孔玉而已,为了他便来这样质问自己。
可有些事,他不想人知道,苏温或许和澜是一类人,但是同月望舒他们却不是一个世界的。
无限的思绪被打断,门口蓦然出现了一个侍卫,淋湿在细雨中匆匆地向自己行来,跪在了台阶下,声音穿透雨幕:“禀报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中毒的事已经查出来了。”
苏温只看着他,侍卫看向自己的眼神复杂,只停顿了一会然后又说道:“说是太子殿下的近侍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