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月夜总是清亮而坚硬的。那澹澹的银纱挥洒在山坡上那座简陋小屋的房前院后,就宛若镀上了一层薄薄
的银,让人觉着似乎一踏上去,就会压得碎了。
韩幼娘痴痴的坐在昏黄的油灯上,白皙的小手儿撑着尖尖的下颔,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其实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以前在家乡,哪户人家提起韩家的那闺女,不翘个大拇指,道声好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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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乏。
她微微的转过螓首,亮晶晶的眸子顺着油灯的清光,落在了床上那个苍白而又孱弱的男子身上。
相公呵,你何时才能好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在病榻之上重重的咳嗽,那声音刺得我的心儿好疼。你又知不知道,你那张苍白的脸蛋,
被我在夜里偷偷的摸过很多次。
难道,这就是学堂里那些老先生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自己竟不知何时,一颗心儿已经缠到了那个一
天也许都说不上一句话儿的男子身上。
相公呵,你何时才能抱着幼娘?
那单薄的被褥盖着真的好冷,好寒。但是你的幼娘都不怕。你知道为啥么?
因为呀,相公,有了你,我的生活才有了支撑下去的希望呢。
韩幼娘麦色健康的俏脸蓦然红了起来,在油灯昏暗的光晕之下,荡漾着说不出的柔美。自己,自己怎么能想到
那般羞涩的事儿!呸呸呸……韩幼娘,你可真不害臊。
而便就在韩幼娘娇羞含怯之时,蓦然,窗户「嗒」的一响。
韩幼娘吓了一跳,蹙着眉头,把螓首探到雪白的窗纸边儿,左右逡巡。外面有人?
便在她心儿砰砰直跳的时候,突然,一声轻轻的话儿在外面的窗楹边儿响起:「幼娘,幼娘……」是杨泉?韩
幼娘柳梢似的眉尖蓦地蹙得更紧了。她对这个小叔子可没有一丝半毫的好感。当年自己成亲进门的时候,他看着自
己的眼神儿就说不出的古怪。
「叔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我来看看凌弟,你来开门罢。」杨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似乎他也怕吵醒了杨凌,说的忒小声。
「这么晚了,不方便罢?叔叔,要不你明儿再来罢。」韩幼娘轻声应付着,旋即回过头去看了看床上的杨凌。
呼,还好,没把他吵醒。这些日子他的精神头愈发的不好了。上次郎中说……呸!那郎中肯定是胡说,我相公肯定
能好起来!
「别,幼娘,你就给我开门罢。我今儿去鸡名泽买了一条老山参,专门给凌弟送来补补的。快给我开门,别耽
搁了。那卖药的说了,是刚挖出来的,过了夜,那效果可就打折扣了。我可是花了好几贯钱才买的呢……」杨泉在
外边儿絮絮叨叨的说着,韩幼娘的心里是左右为难。旋即,她咬了咬牙。哼,让他进来就进来罢,反正自个儿也不
是好欺负的。
思忖妥当,韩幼娘便又自轻声回道:「这就来了。」说罢,便走过去,将门拦放下,轻了开来。
却见门外,那个一脸笑容的男子手中,却哪儿有什么老山参了?韩幼娘脸色一变,便想把门关上。可杨泉已是
抢前一步,把脚踏了进来。
「幼娘……」杨泉嘻嘻笑道。
「叔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幼娘俏脸含煞。
「没什么意思……」杨泉嘿嘿一笑,「我就是来看看凌弟,来,放我进去罢。」「我相公已经睡着了,你明儿
再来吧。」韩幼娘咬着红嘟嘟的嘴唇,道。
「明儿?明儿他说不定就死了!」杨泉轻笑道。
韩幼娘气得脸色发白,白皙柔嫩的小手攥成了拳头,「你……你胡说!」「我胡说?」杨泉冷笑道:「那日那
个郎中来的时候不是说了么?你那病相公可是挺不了多久了!韩幼娘,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罢。」「你……你……」
韩幼娘气得身子直颤,眼中骤然便噙满了晶莹的泪光。她原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只不过,这杨泉实在是说中了她心
中最害怕的那个念头。
「我说的不对么?」杨泉哼了一声,「告诉你,他一死,你家那些田可就是我的了!韩幼娘,你可得想清楚了!」
韩幼娘细细的牙齿咬在唇线分明的柔唇上,溢出了一缕鲜红的血。旋即她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盯着杨泉,道:「原
来你竟是这种人!好,好,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我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你那些鬼念头,却是想也别想!
你滚!
你快给我滚出去!」
她这一动怒,一股英姿飒爽的巾帼之气骤然喷薄欲出。就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