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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唯一一个记得一切的人。
那不是梦,也不是假的。
慕容将告诉我,时间被重置了,只有特殊的人才会记得上一个时间发生过的事,而我却是特殊的人……
我不贪恋长生,那年的状元爷已不是我忘记什么样子的青年才俊了,兴许是被慕容家拦下他,毕竟这个病是从慕容家散播。
依然,我大婚那年,仍是父皇给我择的夫君,难不成和从前一样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儿孙满堂一辈子?那般生活有什么不好的?我说不出对自己而言有何不好,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当端庄的荣国公主,我是宜珊,我不想当荣国公主了。
我怕是永生永世都逃不出荣国公主的名字,不,我不想,我是宜珊!
皇兄和皇弟都是我母妃所生,母妃为了保护他们,从小便教导不许争锋,后来他们都成了闲散王爷,享着和我一样的待遇闲云野鹤一生,不理朝政,我知道七弟会登基,所以我没机会了,要在大婚之前逃出去,我把希望寄托在皇兄身上,我趴在他出宫马车的车底,摇晃半个时辰才出了皇宫,皇兄派心腹一路护我,可惜,我们都错了。
宜珊不是公主的话,便什么都不是了。
父皇和母妃发动了所有办法找我,无奈只能躲进乡间,我三个月后染上肺病,皇兄悄悄派了太医给我,但是山野间找不到药,要京中送去,愣是拖了大半个月才送来药引,那时的我已病入膏肓,喉咙难以出声,连视物也成问题,皇兄送来的药远不够我病情变化,他怕我熬不过去,连夜把我送回京城……
从此我身上留下了病根,肺总是不好,不能闻一点尘埃,否则会咳嗽不止,眼睛灰了一块,看东西也不清楚了,而皇兄被父皇罚了三年俸禄,跪在灵犀宫中五天五夜,第六天熬不住昏倒了。
听说母妃已经用了她的血救我,可是救不下我,她的血对我无用。
原来,我不是公主的话,便什么都不是了。
没办法,我也只能是公主,母妃问我,想嫁给什么人?那位他们择的驸马一点都不像爱情佳话中的如意郎君,母妃说,她没得选,尚书千金只能选妃入宫巩固母家势力,父皇因为想娶尚书千金,在纾贵妃帮助下登基,也没得选。
曾经父皇想放她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母妃也没得选,尚书千金只能继续在宫中巩固母家势力。
他们都知道我不想嫁,不想成为端庄贤惠的荣国公主,不想被紧紧捆绑在公主府一辈子,可,我不是公主的话,便什么都不是了。
我看透了。
与其被困多一次,还不如现在来个痛快。
要是我死了,就不会有小郡主,母妃会用另外办法让赤南出现,对以后的历史丝毫不会影响,这一切历史的重点不是我,也不是小郡主,是母妃。
那夜,月朗星稀,我曾在此之前盘算过无数个让自己舒服点的死法,深秋的凉风不知道第几次刺激着我的喉咙,咳了很多声,母妃急得快要哭出来,根本没用,我静静地看着寝宫前跪着一地大气都不敢出的人,像极了那些在上一辈子在我跟前哭他们自个儿的家伙们。
皇兄生气地斥责那些平素照顾我的宫人,要是我有多一丝力气,定会为他们求一句情,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罚。
浑身没任何力气,我就这么静静看着,等着,病魔一丝丝侵蚀着我的心智,双眼盯着床顶的帷帐,甚至连转换目光的力气都没有,他们哄着我喝药,苦苦哀求道:“公主咽下去呀,把药咽下去……”
在这情况下,我难以控制地把药都咳进气管里……黑苦的药汁是救命的药,却也要了我的命,我再没有力气把气管里的药汁咳出来,之后我是怎么样的,也记不清了。
原来一辈子也能这么短,我不能成为八十多岁高寿殡天的荣国公主,我只成为了红颜薄命的荣国公主,那回我是怎么死,什么病,记不清了,如同那年策马观花的状元爷,被公主芳心暗许后惹了皇帝生气,活活被踢出灵犀宫,那人长什么样,我也记不清了……
这回我的窗前没有喜鹊的叫声。
那一阵阵哭声吓跑了我的喜鹊。
模糊之间,我仿佛见到了小郡主,那个我最疼爱的外孙女,可我说什么胡话呢,小郡主不会出现在这的,她胆大泼辣,活得比我潇洒万分,我最想成为那样自由的女孩,给我永生永世我也活不成那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