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下了整整半月的雨,今日难得出太阳,因为赵政的及冠礼或许老天都给了面子,看来今日真当是个吉日。
微风和煦,阳光带着丝丝暖意映在人的身上,一国王上的及冠礼,咸阳的文武百官都到了场,除却一个挺重要的人:赵姬。
这样盛大的场合,一大早便开始准备了。
赵政难得着一身玄衣,束起发髻,和平民百姓的及冠礼或许有所不同,但又大体相似,多了几分庄严,不止是一个人的冠礼,这是所有人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冠礼,要忙上差不多整整一日。
秦王的冠礼,光是祭器祭品便有上许多。
“本来应当是父母长辈为之束冠的。”嬴政摩挲着这顶黑色的发冠显然有些无奈,不仅如此,如今却是连见母之仪都可以省去了。
秦王宗庙,祭拜先祖,然后去祭坛祭拜天地。
“寡人是秦王,和寻常人自然是有所不同的。”赵政坐在塌前,“先生为我束冠吧,戴着发冠去便罢了。”
不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来宗亲的长辈再来束一次冠,除了先生其余人都不配,他想让先生来行加冠礼的,可又怕先生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也便罢了。
“好。”嬴政没有拒绝人,上一世自己及冠的时候似乎是吕不韦为自己束冠的,如今自己虽然称不上长辈,却合乎彼此的心意。
赵政的黑发如瀑,柔软而细长,和他这个人不大相符,如今全部笼在冠帽里,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阿政长大了。”嬴政像是感慨又像是调笑似的勾了勾人的下颚,也就是清晨这片刻的闲暇时光。
过不了多久,宦官便来请秦王去了,而嬴政则站在文武百官的队伍里远远地望着他的赵政,他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所有人看见的都是他宽阔而坚实的背影。
他是秦王,便不再是人,天塌下来了也仿佛有他撑着。
坐在那个位置势必高处不胜寒,既然这样,除了与之感同身受的自己,还有谁来爱他呢?
他的祝词不由长辈祭司来诵读,而是由他自己,立于高台之上,声音浑厚而威严,他的祝词无关他自己,而是整个大秦。
即便他特立独行,在绝对的威严之下,也无人敢置喙。
所有人都臣服在赵政的脚下,在这样庄严的环境下,偏偏两个人的四目相对,嬴政仰望着他,赵政冰冷的神色化开一瞬,继续着他的诵读。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嘉礼结束的时候,侍卫中猝不及防地冲出来一个人,冰冷的长剑直直地刺向赵政。
嬴政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滞了,顾不得礼节,只往高台上奔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赵政面前,见人安然地站立在那,眼底含着几分笑意,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这样的刺杀未免幼稚,赵政的身边围绕着多少高手,是必输之局,嬴政这是关心则乱,他的脚下踩了血。
成蟜就这样倒在血泊里,身上被戳了七八个窟窿,嬴政俯身去探人的鼻息,已然没了生息,嘴角还噙着笑。
嬴政看向赵政,赵政用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说道:“他是故意的,方才刺向我的那把剑,偏了也慢了。”
虽然很微小的细节,寻常人在受到这样的生命威胁根本不会去注意判断的事,赵政还是察觉到了,他是一心求死。
天高海阔,或许这就是成蟜以为的,最自由的去处吧,嬴政像是释然地松了口气,他是将这谋逆的罪名坐实了。
赵政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过嬴政的手,明明方才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最淡定的反而是当事人:“自即日起,众卿见赵扶苏如见寡人。”
“是。”下面的人又跪了一地。
这是什么荒唐的决定,嬴政无奈,他怎么不知道赵政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呢?一般王上都是给个信物,见此物如见寡人。
这样已经是很大的权势了,哪有这样的?
二人用余光交流着: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吗?”
“先生就是寡人的信物啊,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寡人。”
“你这个位置不如由我来当,当真是荒唐。”
“好。”
……
嬴政如今的官职并不高,却莫名的因为赵政的一句话越过了丞相去,不免觉得好气又好笑。
“长安君以王公之礼厚葬之。”赵政又道,“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晚宴便取消,各自歇息去吧。”
这次的及冠礼算是成了还是没成呢?
嬴政不知道,之后二人更衣,这样的服饰到底不如常服舒适。
“先生,成蟜如今才十八岁。
但是他死的时候,我没有同情,也没有恨意。”赵政有时候觉得自己冷血的可怕,明明是自己的王弟,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是世道的错,还是他这个王兄的不称职?
“你已经很好了,这是他的选择。”嬴政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