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养伤的时日太过无聊,偶有一次,嬴政去看了成蟜。
这个人病态的心理,将自己的愉悦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总喜欢往人的最痛处戳,可这样做,他就真的快乐了吗?
嬴政并不觉得,出身王族,生来高贵,可这层身份带来的压迫和孤独也是真的,受利益驱使,一样的出身,不同的身份,内心不满的滋生和不被重视的对待,造就了他阴鸷的一面。
他想让赵政痛,但似乎从未为自己的权势筹谋过,这其实更像是一种恶作剧,但是这样的恶作剧也未免太过恶劣。
对于这个弟弟,嬴政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亲情的,也或许某种意义上,他们一样的困厄,不同的是,嬴政走出来了,而他没有走出来。
“被幽困于这里,你自在吗?”嬴政问他。
“有什么自在不自在的。”成蟜坐在石阶上抖着腿,这样的天很冷,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看着周遭的景色。
“你的一生都在由人摆布,也或许是不自在的吧。”嬴政风轻云淡只坐在了人的身侧,“报复赵政,想拉他坠入深渊,他和你一样都是可怜人,为什么就不想着自己走出来呢?”
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却因为身在王室,硬生生地活成了这幅模样。
“我自不自在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喜欢看他悲伤绝望的模样,至于我自己……”言语到这里戛然而止,他又换了个方向,“我有时候觉得你和他很像,但有时候,又觉得你和他一点都不像。
你要是我的王兄,我说不定没有那样讨厌你。”
“是吗?”嬴政忍不住笑了,以前的他遇到这样伤害他的人,或许早就将人碎尸万段了,可是他和赵政的亲人不多,这算一个,
成蟜年纪轻轻父母就不在了,又被封为长安君远离咸阳,那样小的年纪,便要卷进朝堂的争权夺利的迫害之中,少了人教养,生成了这样一副性子,长兄如父,有时候他觉得或许是他错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自己堪堪自保,又怎么顾得上成蟜。
“如果你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嬴政承诺人。
“怎么?
赵政这样信任你?”成蟜嗤笑了一声,“我倒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还会喜欢谁,而那个人竟是一个男人。
你给我自由,你怎么给我自由?
我是赵政的王弟,他当真会放心我?”
“天高海阔,不只有咸阳和长安,你该有更好的去处,不该在这方寸之地。
朝堂或者江湖,都可以。”嬴政承诺他。
“他让你来说的?”成蟜愣了愣,脸上带上的神色有那么一丝微妙。
嬴政没承认,却也没否认,赵政没有立时杀他,或许也是有这样的考量的,也或许是等自己回来了让自己发落。
“你让我想想。”成蟜歪头的样子颇有几分可爱,和赵政甚至于有几分相像,只眨了眨眼,“等我决定好了,再告诉你。”
“好。”嬴政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
成蟜远远地叫了他一声:“赵扶苏,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嬴政的脚步顿了顿,转身看向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至少这一世,还是有所改变的。
赵政的及冠礼还未举行,因为自己的缘故,一路拖沓到了现在,差点就拖到了上一世的日子。
那个日子在秦王政的四月份,是占卜过后择出的吉日,可事实却是那个日子并不吉利。
这次选的日子,还是占卜过吉凶后定下的,重活过一世的嬴政并不信这些了,那些行走江湖的术士哪里真正有什么才能。
他既然自诩为功盖三皇德高五帝的人,便是大于天子,天子算什么,或许世上真的有神明,但他为世人做的事,绝对是高于神明的。
“先生在担心?担心及冠礼上会再发生什么意外?”赵政问。
嬴政只是摇了摇头,朝中的隐患都被除去了,怎么能够呢?
及冠礼在祭礼结束后的一个月,二人住进了雍城的蕲年宫,一国王上的及冠礼,不可谓不盛大,祭天地祭先祖。
冠者,礼之始也,这样重要的日子,赵姬应该来的,若是不来,又会多出许多的流言蜚语,可到底是没有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或许是个死局,就算自己重活了一世,也是无济于事。
本来,嬴政想去请她,只是被赵政拦了下来:“寡人已经告知过她了,她来或是不来,都无妨。”
在他身上的流言蜚语又岂止不孝这一桩,可到头来,又有谁能够奈何他?
他不想先生再掺和一次这样的事了,本来就是盛大的嘉礼,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
“先生,你没有过。
我也不会有,我不在意,有你就够了。”赵政告诉人。
“寻常人及冠会取字,话说先生的及冠礼都没行过。”蕲年宫中只有彼此二人温存的呢喃,昏黄的油灯交映在二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