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战役下来,组织成员损失了一半以上,能够上战场的兵力,如今加起来不过才两三千人。胶着了快半月的西北之战,匆忙落下帷幕,可背后的余党清理,才刚刚开始。白焰伏罗党落败第二日,费慎赶到了凉丘。在押送战俘的队伍中,他一眼发现了霍之洋,将人扣了下来。霍之洋被单独带到一个房间,与费慎四目相对,许久都没说出来话。半晌,他cao着戏谑的口吻,吊儿郎当道:“怎么着,风光无限的费中校忙里偷闲,还特地来送我这个死刑犯一程了?”费慎从善如流道:“没有特地,我很忙,顺便的事。”霍之洋:“……”霍之洋脸色发青,冷笑一声不再开口。见对方没心情阴阳怪气了,费慎切入主题:“席未渊……”“行了,”霍之洋冷冷打断他,“如果你是来嘲笑的,就用不着开口了,滚吧。”都到这时候了,霍之洋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席未渊那个丧尽天良的疯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合作共赢,他骗了他们,隐瞒北图塔准备偷袭埋伏的事,拿白焰和伏罗党祭天,借此除去所有隐患,让忏摩再无后顾之忧。自己和孔泰中了那个疯子的圈套,毁掉了一切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不代表霍之洋能够忍受,别人当着他的面来羞辱嘲讽他。没理会霍之洋丰富的心理活动,费慎接上刚才的话题:“席未渊放弃维冈,带着忏摩逃往了三瑞里,我过来是想告诉你,给我足够的筹码,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霍之洋心口顿时一梗。好半晌,他难以置信道:“费慎,你他妈掉钱眼里了吧?我都成这幅样子了,你还想着趁机坑我一把?”费慎欣然道:“不一定要是钱,也可以是其他东西,比如席未渊的底牌。”席未渊筹谋数十年,而今却放弃得这样干脆,费慎不相信对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沉默良久,霍之洋只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费慎注视他,笑容恰到好处:“逆境不可怕,可怕的是看起来前途光明的顺境,不管是敌是友,都要摸清对方的秘密。这是你的原话,霍之洋,你一定知道的,对吗?”无声的压迫感弥漫,霍之洋缓缓掀起眼,与面前的人对上视线。他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里,看见了无尽的野心,也看见了自己若有若无的笑。……房门打开,一个用黑布罩住脑袋的男人,被押着双臂走出。半分钟后,费慎也走了出来。他与男人背道而驰,离开长长的走廊,去了凉丘军营附近一座很高的塔楼。身边心腹告诉费慎,李奉青此刻正在塔楼上。
一步步走上台阶,到了最高层,果然看见一位老者的身影。老者头发灰白,手里拄着拐杖,佝偻的背影透出一股无言的寂寥。费慎放轻脚步,停在他身边。“青叔,上面风大,怎么一个人来这了。”青叔听力灵敏,早就认出费慎的脚步,却等他在旁边站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开口。“我看见了。”失明多年的人突然说出这种话,属实有些瘆人,费慎面不改色道:“您看见什么了?”“看见你们心口不一、两面三刀,惹怒了上帝真神。”费慎一顿。从前只听过北图塔有位信奉基督教的头领,后来见到李奉青本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此刻看对方的模样,在费慎这种不相信任何鬼神的人眼里,还真有些神神叨叨的。保持着尊重之心,费慎劝道:“青叔,我送您回去休息吧,要是生病了被邵揽余知道,他会怪我没照顾好您。”青叔似乎笑了一声,塔楼风大,听不太真切。他动作迟缓地转过身,背对费慎。费慎立于原地,通过俯瞰的角度,望着凉丘城外万里无垠的西北大漠,听见了身后苍老沉重的声音。“把北图塔交到你们手上,我就猜到,它的结局终将是走向消亡,如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随着掠夺慢慢凋零,我们所有人,都是凶手……”老者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阴影当中。“替我告诉邵揽余,以后无需再见面,祈祷你们能成为最后的幸存者。” 扼杀“苏典,我们到三瑞里了。”感官变得迷蒙混沌,苏典感觉自己泡在一池水潭里,全身冷意彻骨,身体随水波缓慢上下漂浮。她沉溺其中,犹如被厚重的蚕茧紧紧包裹,花了很大力气才撕开束缚。一睁眼,落入视野里是白茫茫的光,紧跟着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苏典握住自己脖子,面色微微发紫,喉咙艰难地发出“呼哧”音,血沫随之溢出口鼻。她在水下中枪,子弹击穿后背停留在左肺,有可能还伤到了心脏,轻轻一呼吸,肺部仿佛残破的风箱,气体在胸腔乱窜,胸口宛如刀割般的疼痛。苏典并不害怕,她静静感受着生命从身体里流失,心底是多年不曾有过的安宁。……这是在哪。苏典缓慢地做了个口型。“直升机上,我送你去医院,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