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柯在路上走了两个月，终于到达了北境。少年原本秀丽的面庞，带了少许的风霜。不过这一路上有白檀的照顾，他的身体发病次数越来越少了。

他一直很好奇白檀的身份，这个随军的人似乎与禁卫司那些负责押送的官兵并不相熟，尤其是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定不是寻常人。而且他还偏偏对自己格外照顾。

打听了几次，白檀都说自己是受上面的命令行事，再问他上面的人是谁，他便沉默不开口了。

林柯私下里猜测，父亲的故旧害怕被牵连，定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触圣上的霉头。外祖家势弱，就算有心也没这个本事插手押运犯人的事情。和自己交好的人，林柯自嘲地笑了，哪里有什么和自己交好的人。

既然对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便不知道吧。

林柯刚到北境被分到了山上的采石场，那里全都是罪臣或者是和他一般的罪臣之后。人们在这苦寒之地辛苦劳作多年，面容和心里都极度扭曲。看见来了一个容色清秀的少年，一举一动还保留着勋贵子弟的做派，全年见不到女人的他们一个个的都用贪婪的眼神看着他。

林柯白天在干活儿的时候要受到那些人的言语调戏，晚上还要跑到偏僻无人的地方，睁着眼睛不敢睡觉。

有一次他半夜忍不住小憩了片刻，竟有人跟踪到他这来，扑上前迫不及待地对他动手动脚。林柯气急，与那人扭打起来，情急之下用石头砸晕了他，这才罢休。

所幸几日后白檀带人来寻他，带他离开了这里，到了魏瑾军下。

林柯第一次见魏瑾是在他的主帐中。少年随意地坐在榻上，手里拨弄着沙盘，像是在推演作战的过程。

他细碎的额发扫在眉间，说不出的肆意舒朗。

看见林柯进来了，魏瑾抬起头，对着他灿烂一笑：“你就是林柯？”

那笑容就像是太阳一样，热烈地要灼伤林柯的眼睛。

林柯规矩行礼，“见过魏小将军。”

魏瑾随意地挥挥手，“你与裴洛是同门吧，之前听那小子提起过你。只可惜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不然也该和你们一同在太学的。”

林柯心中微动，难道是裴洛托付魏瑾关照自己的？但是裴家世代走的是文官的路子，怎么能在禁卫司插上一脚的？

林柯放下心中的疑问，“回小将军，我与裴公子确是相识。”

魏瑾走到林柯身边，甚是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这么客气，你叫我‘回之’就好。对了，你的字是什么？”

“清回。”

“巧了不是，我们的表字里都有个‘回’字。”

林柯终于为他所感，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

魏瑾看着眼前清瘦的少年，虽是一路风尘仆仆却也可见他的如玉肤色，眉似山月，眼若横波，面庞瘦削却轮廓分明，怪不得当年西和郡主不惜背负骂名也要嫁给林铮。

“我从前以为似我哥那般就是少有的人间绝色了，没想到却是狭隘了，你这样雌雄莫辨的容貌才是世间罕有。”

林柯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他从小因为相貌出众惹了不少麻烦。长得俊美虽说会惹来姑娘们的追捧，但是同样也会收到同性的排挤，故而并不喜别人过度的关注自己的外貌。

“魏小将军过誉了。”

魏瑾见他神色淡淡只当他是累着了，于是吩咐人在自己的营帐边上又设了一个帐子，供他居住。

“你日后无须再去采石了，留在军中抄录账册即可。”

林柯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问，感激地长揖一礼，跟着白檀离开了。

在北境的日子漫长又单调，林柯忙完正事就会去边境的那片树林里采摘一些草药。常年的与病痛相伴自己早就成了半个大夫，再加上一路上与白檀交流，自己在药理方面又有所进益了。

这日，林柯像往常一样在林子里寻找草药，突然听见远处有马匹的嘶鸣声，那叫声凄厉似是极其痛苦。他顺着声音走了几步，发现前方倒着一匹马，正在嚎叫着挣扎，旁边躺着一位紫衣的少女。

林柯犹豫了一下，自己身陷此地本不应该多管闲事，但是毕竟是条人命，也不好坐视不理。于是走上前去，看见那马腿上有被咬伤的痕迹，心下了然。他又检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女孩，右腿被毒蛇咬伤，人已经昏迷了。

林柯当机立断拿了一颗自己随身携带的药丸喂给了女孩，先帮她吊住一口气。然后掀开了她的裤子，帮她把脓血挤了出来。

解蛇毒的方法他知道，但是现在手边的草药不全，把她一个人放在这边又不放心。林柯背着她往树林外走去，找到了一片干净的空地，把女孩留下，自己赶回军营去取草药。

这一来一回没有耽误多少功夫，林柯手脚麻利得为她敷上草药包扎好伤口，又为她吃下了解毒的药丸，约莫是没事了。

只是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军营重地也不能带一名陌生女子回去，林柯把她移到了一个避风的坡下，坐在地上等她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