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女停这才抬起头,说一句, “知道了。”
许是来陆家蹭了几回吃的,她也不怎么认生了, 歪歪头道,“什么是虱子啊,吃的吗?”说到吃的两个字,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都亮。
“不是,虱子不能吃。”江乔道,“你平日里有没有觉得头皮发痒。”
郑女停:“有。”
“有就对了。”陆衍道,“就是因为长了虱子的缘故。”他也看到了郑女停脏兮兮的头顶。
“哦。”郑女停应一声,嘀咕道,“那说了也没用,我跟我妈说过我头上痒,她没理我,说痒就痒呗,挠挠不就行了。”
她年纪小,说话还带点小奶音,话里的内容听着却叫人格外心酸。
陆衍和江乔同时沉默了。
郑女停终于把手心里的松仁都吃完了,她抿抿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谢谢……”
江乔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惊讶。
这孩子,还是懂礼貌的。
先前偷东西,只是因为饿坏了吧。
这也难怪,人一旦饿起来,什么事都能做到出来,再早些年,还有易子而食的事情发生呢。
别说郑女停这样的小孩了,换做是大人,饿起来,也难保有定力不做出偷食的事。
郑女停道完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又跑了。
江乔还想再给她拿点松仁呢,没想到她跑得挺快,一下就没影了。
陆安还是有些不懂,于是便问了,“所以为什么郑女停会长虱子啊,长虱子了头发就会痒吗?”
“因为她没有洗头,很长时间不洗头,头发上就会长虱子和虱卵,头皮屑也会乱飞。”陆衍道。
“那吴阿姨为什么不帮她洗头呢?”陆珊脆生生地道,“她都说她头发痒了,痒了就洗呗,能费多少水。”
“就是。”陆康扬着小脸道,“要是怕冷又怕麻烦,白天洗就好啦,打一盆水在院子里晒,从早上晒到中午,水就变得暖暖的,就相当于洗热水了。”
冬日里,洗澡一般两种法子,一种就是陆康说的这种晒水法,另一种就是烧柴禾煮水洗澡了。
平常人家,用的都是第一种法子,第二种太抛费柴禾了。
当然,海浪岛冬天天气没有北方这么冷,耐寒的话,直接冲冷水也是可以的。
江乔也不知道怎么跟三小只解释,郑德胜和吴来娣两口子重男轻女的想法,支吾道,“总之,你们引以为戒,一定要勤洗头。”
三小只想象了一下自己头发上长了虱子的场景,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应了。
炒松子能放好久,三小只没舍得一下吃完。
只分吃了半斤,就央着江乔把炒松子放到五斗橱里,明儿个再吃。
临睡前,陆安还不忘提醒江乔,“妈,明天记得给我们做松仁玉米啊。”
“成。”江乔道,“明天叫我起来,我起来就给你们做。”
她今天太累了,估计会睡得很沉,不叫醒不来。
陆安拍拍小胸脯,“包在我身上。”
回屋前,又叮嘱了几声。
江乔看着好笑,“有那么喜欢吃松子吗。”
陆衍:“孩子们没吃过,贪新鲜嘛。”
贪新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年头没啥好东西,几斤松子就足够让三小只魂牵梦绕了。
江乔盘算着,若是有机会,还得再弄些松子回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江乔就隐约听见旁边有动静。
她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吓了一跳。
“老大?”江乔一边试探性地问,一边努力睁开眼,想借着朦胧的日光看清楚。
“是我,是我。”陆安推推江乔的胳膊。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乔顿时放松下来,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捏了捏这小子的脸,“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她抬头看看窗外,打了个哈欠,“这才几点啊。”
又往陆安身后看了看,果然,陆康和陆珊也跟来了。
这三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三小只齐齐站成一排,陆珊把鞋子一脱,爬上床,往江乔怀里钻。
江乔拍了拍小丫头,“怎么起这么早。”
陆安仰着脸,双手环胸,理所当然道,“妈,你忘了,是你让我喊你醒的啊。”
陆康在一旁提醒:“喊你起来做松仁玉米。”
江乔扶额:“让你们喊我醒,没让你们这么早喊我醒。”
三小只嘻嘻地笑,都不接话。
陆安也没想醒这么早的,但一想到江乔说,要给他们做松仁玉米,就馋的睡不着了。
嘴巴里仿佛还残留着松仁的香味,好不容易睡着了,梦见一粒一粒又一粒的炒松子,像下雨似的,稀里哗啦地落下,将他整个人都给埋住了。
他一边努力挣扎从松子堆里爬出来,一边高兴地大喊,“好多炒松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