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和舅舅的工作似乎有了进展,这几天都在家里吃饭,七口人难得坐在一张桌子上。
“虽然说搭上了线,但肯定不止我们一家公司,你要注意动向,多活动活动。”
盛朗华示意张秀兰添酒,张秀兰一边叫胡阿姨拿酒来,一边给安升夹菜。
盛淮波有些急,招呼胡阿姨把酒给他来倒,焦虑地应承盛朗华的话:“爸,市政府这次的医疗器械采购,确定是对本市所有医保约定医疗机构使用吗?如果只是区采购,有点不够看啊。”
主位上的人不满地看了一眼儿媳妇吃饭发出声音,转头肯定回答道:“我和你田叔叔已经问过了,肯定是市里的。”
“那怎么负责的是区委区政府的领导?”
说着看见安冉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盛也碗里,有些惊讶,盛淮波果然又不满地看向安冉。
吃饭从来不出声的盛也破天荒朝盛朗华解释:“我让她夹的。”
不止盛淮波,安升和姚晓萱,包括安冉自己都惊讶地看向盛也,突然觉得羞赧,把头埋进碗里一粒一粒米吃得大口。
盛朗华不觉得盛也有什么不一样,叩响桌面警告安冉,然后尝了一口炖汤便放下擦嘴,再次嘱咐盛淮波:“照做就是了。”
他一起身离开,姚晓萱像一秒都呆不下去阴沉一张脸也跟着要走,转身间隙瞥见一直没什么交集的安冉,愤恨地看着她,很快安冉就被她怨毒的眼神吓得慌乱低头。
舅妈为什么恨她?
虽然诧异姐姐和盛也什么时候和好了,但手术期临近,安升每天都焦虑得睡不着。
半夜房间的水喝完出来客厅倒,不小心走神洒了一地,像冥冥之中的预兆,安升扯出卫生纸蹲在地上沿着水痕一点点擦拭。
有水流进沙发底下,他顺着擦干,手指碰到一张硬纸片,莫名被刺痛,最终好奇战胜了预感,或者说是预感引领好奇。
于是照片里的画面猝不及防映入眼中,黑暗里清晰无比,无可辩驳。
安升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骇心动目、舌桥不下、毛骨悚然的噩梦——他捡到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他亲姐姐安冉的裸照!
女人苍白赤裸的肉体像奉献给月光的祭品,就这样任人为所欲为地躺在床上。*
他从未觉得自己委屈求全,从未绝望,他的病可以治好,他和姐姐很快就能不看人脸色,他们一家的幸福生活还有很长,可这一刻,因为心脏病十多年来拼命克制和忍耐的习惯荡然无存。
在一定程度之下,绝望的人对于绝望往往是不能理解的。*
就像现在,猜想这张照片的来由刚想个开头便已经交织绝望的过程,大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直到心脏剧烈跳动,已经是废墟的泵,被超负荷抽压,濒临崩溃。
捏着已经被揉烂的照片往安冉房间走,走到门口他犹豫了,转身朝二楼盛也的房间去。
那张明显是趁她睡着偷拍的照片,背景是盛也房间,姐姐不知情,她是个女孩子,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盛也从浴室出来,头上罩着毛巾,看见安升这么晚来他房间,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他脸色苍白,在暖气十足的房间里冻得发抖,已经揉得看不清脸的照片甩在盛也面前,安升刻意扬起下巴:“我知道你讨厌我,也讨厌我姐,所以别说什么喜欢她才偷拍她这种鬼话。”
被质问的人接过照片,没回忆起是什么时候丢的,但丝毫不慌:“那你想听什么?至少我说喜欢她才是你唯一能接受的答案。”
“你他妈!”
安升作势要揍他,可一个病人怎么可能打到一个拳手,盛也掰过他的手腕,不顾他痛得大喘气,汹涌的空气里又投下一堵海啸:“你以为我只拍了一张照片?”
在男孩目眦尽裂、极度怨恨的沉默咆哮中,继续刺激他:“在寺庙起火你一个人逃命的时候,我在外面上了她,你怎么就没想来找找她呢,或许你来,就不会给我机会了。”
“啊啊啊啊———”安升大叫起来,情绪身体机能完全失控,痛不欲生地嘶吼,“畜生!你个畜生!她还没有成年!”
半夜的盛家突然灯火通明,胡阿姨和安冉最先听到声音往楼上跑,张秀兰和盛朗华迟了几步,盛也房门大开,安升躺在地上捂住心脏抽搐,嘴里不停大叫:“畜生!你会遭报应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盛也倚靠在门边,事不关己。
几个女人被这样的场面吓住,安冉扑过去抱住安升,惊慌地哭得什么也看不见,盛朗华气得大骂:“叫救护车!送医院!淮波!盛淮波人呢!”
吊顶的大灯摇晃,光扑朔迷离,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动,安冉只有紧紧抱着安升,才觉得这还不是地狱。
安静的社区被救护车一声鸣笛划破夜空,银杏树叶纷纷抖落,并不期待春天。
直到安升上了救护车,姚晓萱才披着睡衣在门口看了一眼,盛淮波始终没有出现。
胡阿姨和安冉跟着救护车一起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