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唱名的礼官也不满地看着她,像在斥责她怎么还没按规矩跪下,唱了第叁遍,喊声直贯云霄:“第一甲第一名,江——蓠——”那一刻,她的头脑轰然一响,仿佛有个火蒺藜在里面炸开,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丢了魂儿似的随礼部堂官走出班列,在御道左侧噗通跪下。
手指触到地面的砖缝,那粗糙的触感让她惊醒,意识到这一切不是幻觉!心脏狂跳到了极致,呼吸也急促到了极致,一股多年来压抑在胸口的郁气如岩浆般喷薄而出,在喉咙里化成无上的喜悦,就要从嘴里冲出来——她抠着地砖拼命忍住了,嘴角无法控制地扬起,想开怀大笑,笑得全天下都能听到,可眼泪先一步夺眶而出,瀑布般汹涌落下。多年的经历宛如走马灯在脑海中闪过,很多个童年的清晨,她饿着肚子趴在桌上吟诗作赋,告诉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无数个隆冬的深夜,她裹着棉被顶着寒风背书,因为冰冷的手指会催促她快点翻页背完;七岁,銮仪卫举着黄伞,走到盘前,即将带领今年的叁鼎甲出宫游长街,将金榜张贴在开阳门外昭告天下。丹墀上的薛阁老高声道:“本次殿试与以往不同,陛下未设小传胪面见诸生,一百五十四份试卷皆糊名誊抄,由读卷官评出高低,直至今日丑时才揭弥封录榜。我等秉公任直,对诸生一视同仁,如有私心,天厌之!”此话一出,便断了他们再去跪衙门告状的心思。殿试的改动就是为了限制女贡士靠天子的赏识名列前茅,可结果恰恰相反,绝对的公平刚好于她有利。“陛下有旨:一甲叁人本该立授官职,但状元身为妇人,其夫已居庙堂得享天恩,故赐其状元服,绯罗袍、光素银带、槐笏等,皆与故例同;赐其金五十两,银叁百两,玉如意一对;追封其母燕氏为一品诰命夫人。榜眼授翰林院修撰,探花授编修,各赐金二十两,银一百两;二叁甲各赐金一两、银二十两,经朝考选入翰林院为庶吉士。”贡士们山呼万岁,谢恩后仍有一人跪在最前方。“江状元,你有何事?”礼部堂官问。江蓠扬声道:“请问大人,游街的马能驮两个人吗?”“这……你要驮谁?”她伏下身去,“请陛下恩准,让臣妾的夫君一同上马,若是不能上,能否叫他牵一牵?”这时文官队列里的楚青崖开了口,语气极为郑重,字字清晰,即使是站在最后一排的官员也能听见:“请大人禀报陛下,微臣的夫人身娇体弱,不擅骑马,万一跌坏了状元,微臣定要被二老逐出家门,她如今比微臣金贵百倍,断然是磕碰不得的。”广场上起了阵哄笑。礼部堂官进殿内禀报,不一会儿出来:“陛下准了。”楚青崖终于从百官之中走出,在江蓠身边跪下,袖子里的右手紧握住她,掌心竟也出了汗,微微地抖。江蓠忍不住破涕为笑,用袖子草草抹了把脸,两人一同谢了恩。众臣恭送天子起驾后,鸿胪寺的人牵来叁匹马,皆是品相上佳的良驹,不等礼官开口,楚青崖就将她轻轻一举放在马背上,随即跃上马鞍,坐在她身后。“阁老,花还没簪上呢,别慌着走呀!”礼官急急提醒。江蓠笑得合不拢嘴:“大人饶了他吧,我夫君可怜见的,只得了二甲最后一名,哪知道簪花不簪花,一听见能跟叁鼎甲走中间的道,高兴得什么规矩都忘了!”楚青崖也笑道:“正是,本官不如你们叁位,没见过世面。大人且将那花递给我,我替夫人插在帽上。”夫妻俩一唱一和,说得礼官侍卫和榜眼探花全都笑了。礼官高举玉盘,楚青崖从中拿了银叶翠羽的一对芍药花,扶正她的皂纱帽插了进去,端详着频频点头:“有女同乘,颜如舜华,夫人如此甚美。”时辰已到,队伍前的乐师们抱着乐器,銮仪卫手持黄伞,礼官抬金榜,引着叁匹马在众人的瞩目下沿御道朝南行去,后头还跟着十二名腰佩宝刀的年轻护卫。他们要穿过奉天门、午门、端门、开阳门,一直走到盛京府衙,然后再送叁位顶尖才子归家。建丰二年四月廿六,盛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听闻殿试放榜,纷纷来到皇城外翘首张望,大街上人声鼎沸。北城最大的酒楼正在置办给中式进士的龙门宴,歌楼舞榭的回廊站满了红粉翠袖,各省会馆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城门处,车盖和檐铃上都扎着红绸花,特地来迎接本乡的天子门生。巳时初刻,日头升到城墙上,旌旗在初夏的风中猎猎飘动,但闻“嚓”地一响,礼炮划过穹顶,随后锣鼓喧天,爆竹齐鸣,浩浩荡荡的仪仗来到了皇城门口。人们摩肩接踵,欢呼雀跃,争相一睹新科进士的风采,只见队伍前头的礼官将金榜捧给侍卫,贴在外墙上,一人来到彩棚下拿起十字披红,待尾声+后记如果喜欢这篇文,可以通过wb置顶评论里的达赏马投喂,鞠躬感谢(?????????)打油诗后两句引用:《晋书·郤诜传》:“臣举贤良封策,为天下女主哼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