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上:我选面子。
五分钟后,小少爷带着他崩了的面子站在隔壁门前,抬手三次,终于不情不愿地敲了门。
“谁?”江添的声音在门里响起,冷冷的。
这人哪怕“寄人篱下”也丝毫没有小心畏缩的意思,一声“谁”问得理直气壮,差点儿把盛望问回房间去。他左脚动了一下又收回来,扶着门框战略性装聋。
没得到应答,江添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把手咔哒响了一声,门打开半边。
他显然没想到来人会是盛望,当即愣了一下。可能是记着自己被拖进门的仇吧,他的表情并不友善。看着像是牙疼或是别的哪里疼。
“你这什么表情?”盛望说。
“有事说事。”江添显然不想多聊。
盛望张了张口,伸手道:“把笔还我。”
江添面无表情看了他两秒,转头进了房间。
见门前一空,盛望扭头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怂吗帅哥,就问你怂吗?!他在心里疯狂自嘲一番,又在江添走回门边的瞬间,恢復成了懒叽叽的模样。
江添把笔递出来,又问:“还有别的事么?”
“就这个。”盛望说。
江添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把门关上了。
“……”
盛望盯着笔看了几秒,衝房门缓缓伸出一根中指,然后滚回房间继续跟物理卷子对峙。
他这种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学生,错题肯定有过,但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还是头一回。这种学生都有个毛病,不把捲子有逻辑地填满根本睡不着觉。
他换了几种思路,每次都是解到一半直接叉掉。卷子做多了的人都会有这种直觉——正确答案不一定写得出来,但一看就知道哪些是错的。
盛望陷在错误的漩涡里,抓心挠肺二十分钟,终于把笔一扔。
刚刚注意力都在小球、水珠、粘性力上,等他站起身时才隐约听见门外有动静,不知道江添出来干嘛。
做题做疯了溜达一下?
盛望犹豫片刻,再次走过去拧把手。
门一开,潮湿的空气扑了过来。盛望被扑得一愣,这才发现江添正从对面卫生间出来。他换了一身宽大的灰色短袖,黑色短髮半干不干被他耙梳向后,一看就是刚洗了澡。
他手里拿着毛巾,摇头晃了一下耳朵里的水,这才抬眼向盛望看过来,问:“还有事?”
盛望脚尖一转,直直朝楼梯走去:“下楼喝水,洗你的澡去。”
他从冰箱里掏了一瓶冰水,拧开盖子,发现并喝不下。只得灰溜溜拎上楼,钻回房间。
盛望冰水贴着额头,在桌前趴了一会儿,趴到困意都快上来了,终于自己说服自己——肉眼可见他们要同室共处一段日子,也不能一直这么尴尬,总得有个台阶缓和一下。
这道物理题就是台阶。
盛望第三次站起身,这次干脆拿上了卷子,一不做二不休。
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隔壁敲门了,谁知门一开,江添就斜靠在墙边。他左手抓着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头髮,右手握着手机,正垂眸划动屏幕,一如既往地没表情。
“你站我门口干嘛?”盛望吓一跳。
“守株待兔。”江添说着,终于从手机屏上抬起头。
盛望:“……”
要不是他表情不太高兴,盛望都怀疑他在开玩笑。
江添把手机放回口袋,问道:“忙进忙出好几次了,你究竟想干嘛?”
盛望把手里的捲子撇到身后,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最终说了句“跟你有关係么?”,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男人的面子大过天。
盛望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他终于放弃了那道题,在抓心挠肺中倒上床。临睡前,他忍不住回想起关门的一瞬间,江添好像垂眼扫了一下他的手指,也不知道看没看到卷子。
盛望6点10分被叫魂的闹钟吵醒,从床上艰难爬起来。
他的房间自带卫生间,不用去对面和江添抢位置,所以洗漱换衣服没费多少时间。等他收拾妥当拎着书包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是起得最晚的一个……
以往他起床的时候,家里移动的活物只有他和保姆阿姨。
今天冷不丁多了人,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起床气在脸上是一个大写的“懵”。直到江鸥端着碗从厨房出来,他才回神。
彼时江添已经站在了玄关,正蹲在地上换鞋,看起来起得比鸡早,估计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碰面,免得要跟盛望一起上学。
其实盛望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早上刷牙的时候还琢磨过怎么跟江添错开进校时间。可对方真这么干了,他又有点微妙的不爽。他混迹江湖十六年,因为频繁换地方的缘故深交不算多,人缘却一直很好。
这么嫌弃他的,江添是头一个。
愣神间,江添搁在鞋柜上的手机接连震了几下,他直起身捞过手机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