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那日在青楼力排众议,只为让徐四娘有个解释机会,倘若世人像恩人有颗七巧玲珑心,便会少许多冤枉事,这些年看过太多悲剧,甚至到麻木的程度,有时候甚至会想开创青楼收留那些注定命苦的姑娘,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他舔去脸颊血泪:“恩人三番两次打破死局,让我多年困惑有了盼头,只要坚持就能有所改变,我曾窥探命簿,徐四娘理应在杀死书生后成为厉鬼被华山道士剷除,但因为恩人的出现,徐四娘才有活命的机会,不至于冤死。”
温容嘴上总挂着不想惹麻烦、蹚浑水,但最终都会踏得满身泥泞,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兴许是做死罢。
温容心情渐渐平復下来,落英见状松开尾巴,含笑道:“恩人阿,你是个奇蹟。”
落英本就生得俊美,笑起来更是魅惑人心,看着不着掉,殊不知却是心怀大义的主儿,温容抹开泪痕,扯扯嘴角,苦涩心情难以言喻:“谢谢你,我好多了。”
落英知道温容喜欢自己狐狸的样子,于是噌地变回狐狸,他立起耳朵两隻小黑袜踩在温容腿上故作生气:“生分了,恩人不用与我言谢,为你解忧是我的荣幸。”
温容捏着爪上肉垫,有闲心耍起嘴皮子:“按你这么说,你左一口恩人右一句恩人也是生分了。”
“非也,念着恩人才能时常惦记恩人对我的好,我们狐狸最是讲义气与道义,凡是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话本里魅惑凡人吃人心肝的都不是寻常狐狸精。”
她问:“那是什么?”
温容将落英抱回怀中,他找到舒服位置缩成团窝在腿心上:“是坏狐狸精。”
温容是低估落英,还以为他与祝离川一般不太聪明,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但修成八尾,此等人生阅历又岂是她这活不到几十年的鬼可以猜测的,大抵因为处事太豁达随意,所以才给人愚笨的错觉,殊不知是端着明白装煳涂。
落英虽不曾对她示爱过,可温容觉得十之八九也是对自己有意思,这问题还是埋在心里为好,问出来,若他承认,她无法给答复,两人只会尴尬,也不知到他们是图什么,一个个爱得要死要活。
一条、两条、三条八条,落英是隻再普通不过的红狐狸,炸了八尾没有狐仙的端庄感,倒有几分滑稽,落英曾说尾巴极为脆弱,只有伴侣才能触摸,他的示爱方式大抵是如此。
温容抓条尾巴:“真多。”
“恩人这尾巴看着多,可每条都不容易,修成一尾便要渡劫,每一劫都是透彻心扉的疼,毕身难忘。”
温容听过渡劫,但具体内容便无从得知,听闻妖精修仙无非是天资聪颖或是偶得机缘,而落英看着普通大抵属于后者,温容好奇问道:“修成二尾时,渡的是什么劫。”
落英将头搭在温容手背上沉吟片刻:“不晓得,当时只觉得世道不该如此,回过神来尾巴就长出来了,灵智也开了,可我熟悉的人、想感谢的人却没了。”
“人没了?”
“是呢,死了。”
落英也不避讳,将自己的故事说与温容。
落英曾是一隻生活在山间乡野中的野狐狸,儘管父母多次警告不可吃人类放置的食物,但奈何那日时在饿得煳涂,便中了猎户的陷阱,挣扎许久逃不开,鲜血泊泊,伤口能见白骨,奄奄一息时猎户来了。
猎户见踩中夹子是隻皮毛油亮的狐狸,长满杂乱鬍鬚的大饼脸全是喜色,提着他的后颈左右端详,他说:“扒了皮做围脖能换三罈上好女儿红。”
那时落英刚成年离家不久,时在后悔没听父母的劝告,他想自己应该要死了。
此时事情又有了转机,猎户提着他下山,赶巧碰见一名穷书生,穷书生好说歹说才以便宜的价格买入狐狸,书生看着斯文儒雅,不似猎户那类粗鄙之人,应当不会做出拨肉扒皮惨忍之事,落英松口气。
他被绑在麻布袋之中,听市坊叫卖声,好不热闹,声音渐渐消失。
书生终于停下脚步,他非常激动,急着邀功:“海棠姑娘,你你上次说嗓子受凉,等我扒了他的皮,就给你做围脖可好?”
书生从麻袋中提起落英,爪上露出白骨还渗血,终归是逃不过一死,他神情恹恹难受吱了声,海棠见血吓得惊呼,随即恢復,低眉顺眼的模样别说有多温婉:“海棠谢过冯先生。”
海棠让侍女接过狐狸,摸了几下牠的脑袋:“死物没有活物来得温暖,做围脖的心意海棠收下了,冯书生可否将这隻狐狸赠与海棠?”
冯书生锺情海棠,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这狐狸是我在猎户手上重金买来,为讨海棠姑娘开心,只要海棠姑娘开心,要杀要剐都没问题。”
海棠娇笑声︰“让冯书生费心,不知您今晚可有空来海棠房中坐上一会?”
落英在海棠照顾下渐渐恢復,期间在青楼内看遍人间百态,大抵是青楼内都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无法交心,所以海棠闲时总爱与他聊天,说她的意中人,叫赵官员,后年开春就要为她赎身纳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