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一直都知道淳岩道观被瑾山教灭门的事,他跟着几个师兄一起隐姓埋名练着祖传的内功,假装是普通道士,一群小孩子带着小孩子,能教出什么好东西?白鹤不服师兄管教,学得不伦不类,有一回遇上温曜教主出巡,远远看着那温软寡淡的神情,像是谪仙一般,这样的角色竟然是自己的灭门仇家。
只见师兄们都恨得牙痒痒,摩拳擦掌,敢怒不敢言,对白鹤道那是他们最大的仇人,瑾山教主诡燿,也就是从前的温曜师叔。
噢,原来也是自己的师叔。
白鹤年纪小,对师门没有多大印象和感情,但调皮不服师兄管教的事常有,他没多久他觉得自己认为以恶制恶没有错,被师兄罚跪在石板路上两个时辰,白鹤觉得自己没有错,想起瑾山教主连头带尾凑数勉强也是自己的师叔,一气之下直接跑去在附近城中暂住的瑾山教分舵,说自己是淳岩道观的后人,想投入师叔门下。
当然被门人一笑置之,但白鹤吵得厉害,吵醒在分舵里午睡的温曜,温曜觉得有点意思,竟然还有死剩种,说想投入师叔门下,温曜听着这小屁孩说话就脑仁疼,随口一说,叫他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恶再说。
白鹤证明到了。
他们是同一类人。
白鹤解开身上背的包袱,拿出几个带泥巴的骨灰坛子,他预料到温曜会要他一份投名状,为了证明自己和温曜是同一类人,他挖了师父师祖的骨灰出来,当着白鹤的面前把这些骨灰倒进茅房……
“你说是就是?我说那还是糯米粉呢。”温曜一笑置之,自己杀多少人了,骨灰还是糯米粉,自己还是能分清楚的,虽然看得出是骨灰,但不知道是谁的骨灰啊,白鹤一会儿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袱又来了,里面包着几颗人头……新鲜现杀的……
那是他的师兄们。
果然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温曜勉强把这孩子收到身边,条件是他要把淳岩道观剩下的秘籍交出。白鹤一直不咸不淡,算是温曜放在正道上的眼线,直到后来破功变老,白鹤替他选了几个孩子收作弟子,温曜选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作为药童,又捡到安致恒,作为圣童。
白鹤知道他和临光的一切,温曜对关于和真正的自己有关的一切都特别温柔,包括对待白鹤,他不想白鹤和自己一样永远回不了头……才把他安排到瑾山之外。
——现在的温曜是药童,只不过白鹤唤他温曜,觉得真正的温曜已经成为他了。
白鹤道长这几年一直认为,温曜将自己的灵魂换到药童体内,现在只不过是睡醒,真正的温曜在药童体内沉睡着,所以就算知道安致恒是圣童,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圣童虽然是杀死温曜的凶手,但现在也帮他看着瑾山,在温曜没归来之前,白鹤还不想杀圣童。
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的安致恒,从一开始就是笼中雀。
下了宴席,他们拿了一小壶酒坐在山边僻静处,白鹤道长知道他喜欢这种安静,“九爷是圣童,是他杀了师叔,”白鹤道长轻描淡写对临光道,马上又补充,“师叔已经沉睡在药童之中。”
临光点点头,没有任何表情:“他在恼我,不许我再见他一面,老顽固。”临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们拿着一小壶酒,谁都没心情喝,但不带点小酒出来不像叙旧。
“师叔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下凡尘怜悯世人,可世人都不理解他,但我们理解他足矣。”
道士的想法总是这样,什么飞升成仙,什么返老还童,就算是白鹤和温曜也会这么想,临光回道:“你养出来的药童看着比圣童好些。”
白鹤道长长笑几声:“师叔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迟些他会杀了圣童。”
是迟些吗?他迟些便回来了?临光这么想着,眼神满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