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安致恒都点姑娘去客栈唱曲,身边总会多倒一杯酒,薛翘珣静得差不多了,冷不丁出现在客栈里,轻轻咳嗽一声,不人不鬼地站在一群莺莺燕燕后面,安致恒发自内心笑了出声:“给我家淮君换一首,看破空花尘世。”
“去给大爷我烧洗澡水。”他对安致恒命令道。
“得嘞!”安致恒收起慵懒的侧卧躺姿,起身指挥自己的丫头去准备衣服和烧洗澡水。
他们的旁若无人,直接无视了枫木和傅星琳还在不到三尺的地方,傅星琳捧着脸叹了几口气,她也不喜欢听破阵子,吩咐姑娘下一首唱几许伤春春复暮,枫木学着她捧脸的模样对她说:“不知道看着自己未婚夫和表哥双宿双栖是什么心情?下一首就是你现在心情吗?”
“你实在无聊,我可以把温曜找来,让他和你双宿双栖一下。”
枫木倒吸一口凉气:“别闹,我像那种人吗?”
傅星琳难得吓住他了,继续说下去:“你老人家翘起尾巴我就知道你想什么了,不要当我傻。”一边说还一边白他一眼,下一曲还没开始敲,傅星琳拿着几颗杏仁说要上街玩去,还不许小鸳跟来,让他慢慢听。
小鸳心思玲珑,小声提醒几许伤春春复暮是一首词,词牌名叫蝶恋花,和破阵子念奴娇一样。
“诶?”枫木不是很懂中原的词曲诗歌,经小鸳这么一提醒,连忙追出去,却早已不见踪影。
安致恒看着这头敢拱自家食人花的猪,终于也被食人花注意到了,小声对薛翘珣闲聊道:“别人都是护着自家白菜,而我呢还得算算来拱食人花的猪,命够不够硬,算过,命很硬。”
薛翘珣理着缠绕一团的头发,没有看他:“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龙争城的时候,我也没想到。”
但薛翘珣没有多惊讶,依旧整理着头发:“琳琳会喜欢吗?他们吵得厉害,又动手动脚。”他马上又想起什么,“跟你很熟吗,走开,别碰我。”
安致恒松开帮他整理头发的手,连道几句好好好,后退了半步:“淮君气什么呢?阿九又没有做错,换个角度来看,我对付恶人,不就是在做好事吗?”他自认这个逻辑完美,他知道之后就会回来,所以提前把温曜弄走了。
他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把小道士打发走了?”
留着干嘛,摆风水阵吗?安致恒觉得温曜太满腔正气,和自己有点犯冲,也懒得解释独活怎么还活着,干脆弄走算了。
独活这个身份不能用了,安致恒跳下龙争地狱还能回来,勉强能说没摔死,但独活是真的在各大武林人士面前死翘翘了。
薛翘珣直接决定,什么身份都不用,也不跟在他身边出现,就当一个不存在的人,否则他继续消失,就他的武功足够躲着。
问题是安致恒不愿意,怎么都要和他一块出现……差不多各退一步,看情况出现,他不主动出现,安致恒也不能主动逼他,若他愿意出现再说。
天霜剑那么晦气的东西,说什么他也不想拿了,安致恒早有准备,寻了另一把名剑,奈何。奈何是比天霜剑还晦气的存在,差不多到了乱桦的级别,江湖不知道奈何最后在何处,在龙凤大押里翻了翻,竟然翻到这压箱底的东西,看上去算不差,便带在身边等他回来的时候再给他。
奈何之前叫吾可,是百年前名将阵中断剑,从将军尸体上取下的,再熔铸成奈何,取义吾可通无可,无可铸奈何,名将折剑死。
安致恒的眼光就是这样,一样比一样晦气,薛翘珣实在忍不住,举着奈何追着他揍,这是诅咒谁呢?将军的尸体上取下来的,还给他用?
但不能否认奈何是把好剑,半推半就勉强拿着用了。
街上的乞丐打着快板唱着莲花落,比姑娘们咿咿呀呀的小曲还大声,安致恒让丫头吩咐姑娘先休息一会,扔了一锭银子到街上乞丐碗中,让他唱一段好春光。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安致恒哼着一两句,念念不忘。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以前老教主也喜欢听好春光,有个在瑾山附近住的老歌女经常抱着一把旧琵琶来唱曲,琵琶音质不怎么样,唱得也不好,走的时候会去外面的面馆吃一碗阳春面,老歌女有五十多了,年轻的时候杀了人,躲来这种地方种地,自给自足,早已唱不动,一把清脆嗓音变得像破锣嗓子,老教主可能也是耳朵不太行了,一年总要听四五回老歌女唱的好春光。
两年前,老教主死了,老歌女再也不用保养那把旧琵琶,反而在干活的时候,会自己哼上几句好春光。
其实是老教主在怕死,生老病死是他最害怕的东西,唯一的弱点,他像老歌女来瑾山附近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大概二十年来,亲眼一点点看着风韵正浓到她天命之年,也在发觉自己老了,每年要见见她,只不过是想看到自己还有什么回忆还存在,看着当初最开始的手下一个一个老死病死,自己越发苍老,老教主也害怕了,七十岁那年抓了安致恒,想要他这副年轻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