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还没到新十五,下午吏州犀槐河畔,出现了一个浑身大写着晦气二字的物体,一身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脏破袍子,多走几步还能掉出虫子尸体,那便是年少时差点成了言亲王府女婿的薛小将军。
薛翘珣搜刮全身也就刮出一钱银子和几个铜板,碰起来也碰不出一个响,摔在路边酒馆的老板娘面前,要了几壶粗酒,心想吏州也没人能认出自己,即使认出也不敢认为这一坨不明物体会是曾经的薛小将军,却还是带了半片木面具。
空腹喝酒很快醉,眼看夜色降临,犀槐河畔两岸花船下水,一艘画舫上引起两岸烟花楼子的瞩目,犀槐上游两岸,一边是倌儿公子,一边是温软姑娘,这艘最近才出现的画舫竟然让两岸的四大花魁都登上去了。
心想又是谁家钱多烧得慌的纨绔子弟,薛翘珣嫌那曲俗粉庸,抱着喝剩的粗酒走上酒馆的三楼仓库,半夜时分,画舫在犀槐河下游回来,路过酒馆前面,突然有一坨说不清是什么的不明物体垂直坠落到画舫甲板上,吓得画舫主人怀中的莺莺燕燕大惊失色。
酒馆老板娘一看掉在画舫上,便慌了心神,想着这可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便收了声,前一刻还骂着臭乞丐偷她一钱银子酒喝,浑身刮净都没半个铜板还喝了她一钱好酒……
只见画舫主人看了看掉在甲板上的不明物体,给添酒的丫头一个眼色,丫头眼疾手快,扔了一个银锭子到老板娘手中。
薛翘珣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从三楼摔下来,换作旁人早就摔死了,他还能挠挠脖子,依旧醉得香甜。
按照规矩,游过一圈犀槐河,花魁便要从船上下来,寻常客人也会下船,抱着姑娘或者公子进他们楼里。可画舫的主人没有下船,又调头,顺着犀槐河而下,一路顺着水流飘着。
第二日黎明,薛翘珣从甲板上爬起,觉得肩膀酸痛,先是见一个白衣打扮的姑娘站在门前看他,他便是趴在门前的甲板上醉了一晚,姑娘看这坨像是人又会喘气的东西会动,便对他道:“昨夜的酒钱是我家主人付的,阁下如何抵债?”
薛翘珣浑身上下能碰出半个响的银子昨天都买酒吃了,无赖地对白衣姑娘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若姑娘家主人不嫌弃,便让姑娘要了我如何?”
姑娘正想说话,却听门里传来一把男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酒气,低声道:“巧了,我正是要命的主儿。”
话音刚落,门内侍候的姑娘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见一个白色锦衣的男人双目微闭,支着腮,手里还握着一只小杯,卧在贵妃榻上,两人满身酒气,不同的是,薛翘珣浑身是那粗酒俗气,而那白色锦衣的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佳酿陈酒的气息。
男人微微睁眼,看他还会站起来,顶着酒劲注视着半张木面具下的半张脏脸,实在看不清,摇晃着脑袋朝他拂拂手道:“什么又脏又晦气的东西,洗干净再给我过目。”
两个姑娘毫不意外,反而认认真真把薛翘珣按住,打来温水帮他擦洗着脖子和脸,还扒开他的木面具,他见都是姑娘不好意思动手,只好由着姑娘们给他洗脸了,算是把脸洗干净之后,那白色锦衣男人仿佛宿醉半醒,走出甲板看看他还带着水珠的脸,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拨左拨右看了一遍。
薛翘珣没见过这人,心想不是从前认识的,估计是不知道谁家养着的纨绔子弟,想来从前也不与达官贵人打交道,还认识他是薛小将军的人屈指可数。
白色锦衣男人似乎并不满意,满是醉意的语气命令道:“洗干净,听不懂吗?”他注意到薛翘珣左耳后的疤痕,指甲大小,像是脏了一块的烫伤,比皮肤稍微深色一点点。
两个姑娘连忙跪下,恐慌地求饶道:“求主人赎罪。”
薛翘珣看姑娘们吓得跪下来,自己也完全酒醒了,便为姑娘们求情道:“我亲自洗,尊驾别为难两个姑娘。”男人点点头,便走回房内倒在美人榻上继续睡。
两个姑娘仿佛大难不死一般逃离了他们面前,去后面的房间烧水准备沐浴更衣,还找了一身暗灰色的干净衣裳,从蜀地出来,薛翘珣差不多半年没有沐浴更衣,身上的袍子还是在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薛翘珣洗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基本洗干净,头发勉强表面上看得出没有虱子尸体便算了,但白衣姑娘提醒着还不行,把那桶脏兮兮的洗澡水倒掉,再洗一遍,把头发一根一根洗干净了,才让他从水里出来。
两三个时辰,白色锦衣男人差不多宿醉睡醒,依然是卧在美人榻上,睁着眼睛,等他过来,定睛一看,仔细端详着薛翘珣本来的面貌,不算特别清俊,但鼻子高挑好看,五官泛着武将该有的阳刚气,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清清喉咙对他道:“要钱你没有,要命你有一条,那便算是将你的命卖给我了。”
“在下只想以身许给刚刚的姑娘抵债,尊驾本嫌我脏和晦气,为了免污尊目,刚好我可以与姑娘结下姻缘给尊驾做牛做马。”薛翘珣想着这富人家的纨绔子弟也不是自己对手,便胡说一通起来。
白色锦衣男人摇摇头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