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我!婶,我来了!」 婶掀开门帘,蓬乱着头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我来看看你,来陪你过年。」婶的眼泪立时淌了下来。
进了屋,小弟坐在饭桌前写作业,此时正瞪着大眼睛显得很陌生的看着我。
小妹则牵着妈妈的衣襟亦步亦趋的跟着转。
我知道我不光是为送年货才来的,我的主要任务应该是调节这近似僵固的空气。
想了想我问:「婶,做饭了吗?」从表叔去世后我对她就简称为婶了。「你还没吃饭?」「是,再说,你们也得吃。」「好,我给你们做饭。」婶说完来到灶间,我跟着出来,很老练的对婶说:「婶,我理解你的心情,叔已经走了,咱们还要过,同时弟妹还小,不能在他们幼小的心灵留下过多的阴影。」或许是我的话触动了婶的慈母之心,婶欣然道:「对,我们还要过,咱们过年!」我回到屋里对已经流露出欣然之情的小弟说:「走,我带你们去买炮仗。」小弟乐得一下子窜在地上,小妹则喊着:「我也去!」毕竟都是孩子啊!我感慨着抱起小妹领着小弟向门外走。婶似乎已经从悲怆的境遇里挣脱出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给你拿钱去!」「我有钱!」是的,我有钱。每当过年的时候,家里或其他直系亲友都会给我压岁钱,尽管很少但那个时候物价极低,500头的鞭炮只需几毛钱。
来到镇上仅有的商店,早已闭店了,是啊!今天是春节,人们都早早回家过年了。看着弟妹失望的眼神,我决心不让他们失望。我想回家去取,把他们送回家让他们等,骗他们说到另一个地方去买。在骑上自行车向家赶的时候我想,拿鞭炮肯定没问题,可往返需要近两个小时,看来在自己家过年不可能了。
说实话,我并没想在婶家过年,最多晚点回家。因为过年没有在父母面前更温馨的了。边走边注视路两旁,希望看见挑着担子的小贩。小贩没看见,路过同学苗XX家的时候我突发奇想,和他借不好吗?一种强烈的心情驱使我在他家门前下了车。当我刚迈进同学家的门,苗XX就从窗户的玻璃里看见了。他一惊一乍的跑了出来:「哎呀,你干什么来了?」在这个比较特殊的学校里,同学间的交往充分体现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哲理。那些官宦子弟自恃有钱有势,总是盛气凌人趾高气扬的;我们这些凭实力考入的学生虽然穷,但因为学习优异又看不起他们。那些分片进入的学生没有可资炫耀的本钱,自然就成了最不起眼的下等人。我的不速造访似乎使苗XX很有面子,所以他显得特别殷勤。
我说明来意后苗XX爽快的说:「借什么借,我多的很,给你一半。」说完就进屋去拿。苗妈妈听说了原委也走了出来,有些动情的说:「多好的孩子,还要别的什么吗?」不管我要不要老人家都装满一手巾兜大枣、酸梨、苹果什么的硬塞在我手里。苗XX拿出鞭炮后还感到少点,但自己的又舍不得再拿了,琢磨一会儿说:「你等会儿。」说完骑上我的自行车飞也似的跑了。
片刻又气喘吁吁的返回来,手里拎一嘟噜鞭炮。他边下车边说:「在张X那抢的,他比我还多呢。」他将所有的鞭炮装在一个竹筐里塞给我。我有点难堪。
他见我犹豫便连推带拽的向外撵我,说:「你先走,我吃完饭就去!」话音未落他已经窜进屋了。
回到婶家,小弟忙不迭接过竹筐,未几,院子里荡漾着新春的信息。
小妹则蹲在门槛边扒拉着兜里的水果,不时告诉妈妈都有什么。婶则亦悲亦喜的看着我们,手里不停的拉动着风匣。婶家的生活并不困难,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没准备年货,大概此时婶感到有些愧对孩子吧?眼里流露的是无比慈爱的光。
正当我拿起扫帚准备扫院的时候,苗XX带着几个同学熙熙攘攘的来了,意想不到的是,平时从没有语言沟通的两名女同学也扭捏着走进了院。不待吩咐,人们自运行起来,有的扫院,有的压水,两个女同学挽起袖子擦拭屋里的灰尘。
苗XX虽然学习不好但对电有特殊的爱好,他逼着婶从破烂堆里找出一堆硬质电线,从屋子里扯出挂在院子里的枣树上,装上灯头,拧上灯泡,一打开关,亮了。他又煞有介事的将电线富余的地方盘成各种图案,冷眼看去刹是好看。那个个子最小的同学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了,他看到完事具备只是没有对联便吵嚷着要回家取,说他家剩余不少呢。婶笑着阻止,他以为婶不好意思,便同我要自行车。我笑着对他使个眼色,他「哦,哦」两声便不在言语了。我懂,「慎终需尽三年礼,追远常怀一片心」。三年内婶家是不能披红挂绿的。
院子本来就小,房间也不大,不一会儿所有的活都干完了,正高速运转的几双手和几个大脑忽然停下来有点手足无措。苗XX盯着问婶:「还有什么活?还有什么事?」「真的没活了,吃饭吧!」婶说。
「我们都吃过了。」同学们异口同声。
「那就少吃点,尝尝婶的手艺。」我也饿了,而且看到小弟小妹饥肠辘辘的样子知道不好在推脱就劝说大家:
「都少吃点!」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