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来,陆镇明想出来闲逛走走,身边没带什么手下,他把人带回去的时候,手下们都挺诧异的,他怎么带了个姑娘回去?可是这姑娘有喉结又长得高挑,还一开口是一把调皮的男声?
那夜他们在湖边落水衣服湿透,转头就回城里买新衣服,曲羲羽看见一件粉色的裙子好看,闹着要穿这套,还大庭广众嚷着自己从小男装女装混着穿,说什么都要穿,而且还熟练地给自己编着小辫子,在镜子前美滋滋看新裙子……
曲羲羽比他小五岁,像是个弟弟一样跟在他身边,嘴里叫他猫猫、猫猫……一开始陆镇明还闹着劈他,但心想已经骂不过他了,不能被发现打不过他,这多丢脸?一个叫,一个应,旁人也没办法,偶尔实在太烦才骂他一句扑棱蛾子。
带他回去的时候,手下们都惊讶平常生人勿进的教主这么带着这个爱穿女装的公子?难不成这就是教主夫人?虽然手下们对教主夫人的概念不限制于性别,但这么活泼的性格怎么能和他们家教主扯上关系了?
虽然曲羲羽爱穿女装爱打扮,却一点都不娘气,在姑娘之中游刃有余,还能交流打扮心得,在他的净世光教里玩得风生水起,可是这种玩闹的小日子还没多久,新年的正月初九就离开了,陆镇明以为之后都很难再见到他。
平日里吵闹的幺蛾子突然安静了,没有人神出鬼没叫他做猫猫,似乎有点落寞。
初九离开的他,元宵节那日又回来了。
——“猫猫,要玩花灯吗?我带了几个回来,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个……”
就如他们的相识时一样突然,他突然出现,突然要跟他回净世光教躲追杀,突然离开,现在又突然回来。
元宵节的魔教都忙着去到处工作,很少人会过这种不咸不淡的节日,陆镇明也没正经过什么元宵,但那日早上醒来,曲羲羽带了很多花灯,在他院子里爬上爬下挂花灯。
陆镇明打着哈欠,扯扯披在肩上的外袍,正月的清晨还没化雪,冷得很,看着自己整个院子都被挂满花灯,而不是几个,曲羲羽见他睡眼惺忪,在梯子上朝他招着手喊道:“猫猫,好看吗?我邻家叔叔买多了花灯,我顺道拿过来给你玩玩。”
“吵死了,你一声不响跑了,现在还没给我几日安静又跑回来是几个意思?”陆镇明还有点起床气。
见他撅着嘴巴不太高兴,曲羲羽从梯子上跳下来,手里还抓着一个蝴蝶花灯,走过去哄道:“猫猫别生气嘛……我留了纸条啊,可能被风吹走了……初九是我舅舅生日,我不回家过年还好说,如果不陪舅舅过生辰,他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看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起床气都似乎失效了,陆镇明懒得理他,扯扯肩上的外袍把自己裹严实些,回屋里躲在暖炉边上,一边换衣服梳洗,一边看他在窗外折腾自己的院子,自己比他大几年,也算是他的长辈,之前听他说从小就很能哄长辈高兴,估计也是这般吧。
良久,陆镇明捧着热茶暖手,把自己裹进一件厚重的狐裘之中,在门廊下看他挂花灯,曲羲羽回头冲他笑了笑:“猫猫过来看看,这个是我特意去买的猫咪花灯……猫猫怎么不过来,你是不是怕冷?”
记忆中的他似乎是第一回知道陆镇明怕冷,还逗着他怕冷这个弱点玩,而此时现实之中的曲羲羽,喃喃自语道:“猫猫怕冷……猫猫怕冷……”
现在的曲羲羽七分像鬼两分像魔,这模样横竖不像个人,努力呼吸着陆镇明曾经存在过的气息,哪怕是一张纸,一根草,他想留住所有逐渐挥发的气息,斑白须眉的言亲王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曲羲羽无助地哀求道:“外祖,猫猫怕冷,不要把他埋起来,地上冷。”
言亲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点点头。
曲羲羽害得他好苦,他最好看的蓝绿色鸳鸯瞳孔瞎了一只,他能与瑾山教齐名的净世光教被灭了,他的金发都黯淡无光,他在冰天雪地的天气中,被关在大牢里瑟缩在角落只剩几根干草取暖……
“头七了不能再停着不葬,”安致恒难得回京城,为了这个外甥回来一趟,他小声在言亲王耳边细语道,“姨父,我稍微打点过一下,我去要尸体回来的时候有些伤损,让人拿妆粉稍微盖得住。”
曲羲羽听到他们的对话,用极其无助的眼神看着他们,微微摇着头,脖子上的神经似乎在抽动着,安致恒疼他,安抚道:“我将他带到你盛东的家中,让人布置一个灵堂,回去陪陪他吧。”
一听陆镇明送去自己府上,曲羲羽又丧气地想起以前的事,自言自语道:“猫猫之前住过,他喜欢住在西院,那边暖,能照到太阳。”
本来曲羲羽已经打算劫狱或者劫法场,甚至已经威逼利诱买通好关系,只不过陆镇明不想活了,那时候他很冷静,只是想再看看自己的往极,阴阳往极通幽冥,残月惊天落黄泉。
陆镇明不想见到他的话说一声就好,曲羲羽能不答应吗?犯不着现在这样……
从他死后到现在,今晚就是头七,曲羲羽不敢去看,那日他假装去送行,实际上是劫法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