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丰镇的周家今天有些热闹。
这热闹指的不是喜事的喧闹,周家今天死了人。
周家的幺子周海去了,更惨的是,就在周海要成亲的同一天,人没熬过病痛的折磨,在喜堂上一命归了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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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红烛还在摇曳,本该热闹的喜堂却并未有旁人围观。
偌大的红色厅堂中,立着一抹瘦长身影。
沈知秋有些无措和茫然,他被灌入迷药后卖来与这周家的小病秧子冲喜,被换好婚服送进喜堂时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懵懵懂懂的。
厅堂里就一喜婆子,高堂的座位上空荡荡的,听说本是那遗憾归西而去的小病秧子的大哥坐在上头,今日却因为遇到棘手事耽搁了时辰。
这一耽搁,小病秧没熬到冲喜冲来的福命,在他面前直接去了。
周家的下人乱做一团,管事的直接先让大夫过来抢救,病入膏肓的人即使有大罗神仙都束手无策。
管事只得将周海的遗体安置好,所有下人不准入内,只能在后房进出,大门外的喜红炮竹和对联也下了,所有人都在安安静静的等待周家的主事,周延回来。
周家这会儿没人顾得上沈知秋,被遗忘在喜堂上,呆呆站着。
直到肚子响起饥饿的声音,他舔了舔唇,自己昏迷后到醒来,至今滴水未沾,腹部饿空空。
大厅的桌上摆着不少热食与瓜果,沈知秋肚子里有两滴墨水,明白死者为大。
倘若他未经允许贸然食用桌上的热食,那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于是沈知秋只能等。
半个时辰后,沈知秋见到了在外归来的周家掌事,周延。
也就是小病秧子的大哥。
周延一路风尘仆仆,幺弟的喜事还没赶得及,迎接他的只剩噩耗。
向来威严严肃的周家大掌事,即使在幺弟去后,并未在旁人面前露出哀怨之色。
他站在周海的遗体前,沉默。一刻钟后,走出屋外,看着跪满整个院子的下人,吩咐管事将镇上最大的棺材店的徐老板叫来,又把所有下人遣散,勒令近七日内不准在周家惹出喧哗。
周延让幺弟周海安安静静又风风光光的走,抬棺入葬那天,镇上的百姓都在街边围看。
周家是唐丰镇出了名的大户,做海盐生意起来的,近十年在周延的掌事下,生意不仅涉及海盐,从丝绸瓷器到药材,遍及各州,就是周家做到如今,周延都未举家搬迁。
偌大周家从前剩下两兄弟,如今随着周海逝世,独留周延一人。
周海入馆下葬后,听管事提及,周延才想起幺弟还留了个刚过门的妻子。
近三日没合眼,男人坚毅的下颌遍布青茬,眼睑淡黑,忙得连口水都没功夫喝。
管事连连点头:“他就安置在西房的屋内,周爷要如何处置?”
周延面无波澜:“回去看看。”
周延回到周家后没有立即去看幺弟刚过门的妻子,他进食洗漱后先回屋休息,从晌午睡到日薄西山,管事让厨房把饭菜端上桌备餐时,周延才想起有个人没见。
于是对管事说:“把弟媳带来一同用饭。”
沈知秋正收到下人端来的食盘,就见忙了几天的周家管事亲自登门,对他道:“小娘子,我们周爷要见你。”
沈知秋哑然,不卑不亢,温和地道:“管事,我并非小娘子。”
管事摇摇头,带他到主厅外就没跟进去了。
沈知秋踏进门内,就见高座上的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他立定在男人面前,迫于对方威严气势,微微发憷。
周延不动声色,之后稍一抬手:“坐。”
又道:“原来是个男媳。”
沈知秋险些呛声,他本就是被蒙骗过来的冲喜的,尽管周家属唐丰镇的大户,可也并未生出攀附的心思。
于是饭也没吃,当着周延的面,将自己被家中那无良亲人坑蒙拐骗进来冲喜的事一五一十尽数交待。
周延听完,脸色未见波澜。
淡道:“既然进了周家的门,不管周海在不在,那你就是周家的人。”
沈知秋:“……”
他道:“你们这是,强买强卖。”
周延:“弟媳如若不服气,可去官府向县令告状。”
沈知秋:“你明知他们对周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延目光淡薄:“吃饭吧。”
周延看着沈知秋:“安心在周家待着,周家不会亏待你半分。”
周延说不亏待沈知秋,当真没亏待。
翌日,他的房间就从西房搬进了东厢房,新房间比西房所在的地方宽敞不止两倍,桌椅床柜都是上好的珍木所制,架上摆满精瓷,屏风描绘的丹青水墨画工一流,对文墨略知浅薄的沈知秋看着都感慨。
靠着周家,相当于背靠金山,单单一屋子的东西平凡老百姓活十辈子都挣不到这样的价钱。
沈知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