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手捧笏板道:“臣罪孽深重,辜负了陛下厚恩。当初本该留在您身边,但愤于奸臣杨定,没能自始至终跟陛下东归,心中时时有愧……”说话间竟不由自主垂下两行老泪。
曹操、董承、伏完等见他情真意切无不动容。刘协更是红了眼圈:“疾风知劲草,那杨定后来在危难之际抛下朕逃亡他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小人的下落,而爱卿你却诛杀李傕来到我面前。当初若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或许……”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迁都许县受制于人的局面了!但当着曹操的面,刘协不敢说这种话,转而道,“或许能早一日诛灭李郭二贼。”
段煨举笏再拜:“在下未能恪尽职守令陛下多遭危难,实在是惭愧无地,幸有曹公匡扶社稷再立朝堂。”说着不禁扭过头瞅了一眼曹操,“望陛下深纳曹公之言、倚仗曹公之力,使天下混而复清乱而复平。”
刘协本来挺感动,可闻听此话脸上有些挂霜,冷冷地道:“那是自然的。”心中暗暗抱怨——你久不入朝怎知这里的奥妙?曹操功劳虽大,却独揽权柄视朕如傀儡,别忘了这江山可是朕的江山!
曹操听段煨夸奖本还喜悦,但瞧刘协爱理不理的态度,心中甚是不满;段煨不知皇帝何为突然冷下来,一脸懵懂诧异;董承、伏完、裴茂见此情景赶紧把头压得低低的,谁也不敢看;王子服却幸灾乐祸掩口而笑;荀彧也颇觉尴尬,前跨一步举笏道:“段中郎立下大功,圣上宜加封赏。”
刘协见荀彧提醒,便抛开满腹心事,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表情:“段爱卿诛逆有功,朕晋你为安南将军,封闅(wén)乡侯。”这都是荀彧事先嘱咐好的。
“臣不敢担此厚封。”段煨跪在那里摇头谦辞。
“你怎么能不接受?”刘协又道,“不看朕的面子也须看曹公的面子啊!”这话暗中带刺。
殿上之人全都听出来了,一时间寂静无声,不知皇上今天怎么会这样。曹操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恐刘协再道出什么更刺耳的话,赶紧抢步上前搀扶段煨,赔笑道:“老将军,加官封侯乃圣上一片美意,您切莫再推辞了。”
“好好好。”段煨装作一脸糊涂,赶紧磕了个头表示谢恩,起身随曹操退归朝班。
裴茂见状赶紧手捧符节拜倒于地,朗声道:“臣奉诏督率关中征讨逆贼,今大功告成,此节归还陛下。”
“大功告成?”刘协不敢朝曹操发火,却对裴茂喝道,“不过灭了两个蟊贼,你就这般得意,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大功告成?朕还看得到那一天吗?”裴茂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被这番没由来的数落弄得十分难堪,赶紧把符节递到侍臣手中,磕了个头退回朝班。
荀彧的心怦怦直跳,看看曹操,又看看刘
协,预感再这样说下去君臣准会当殿争执起来,赶紧再次举笏:“时辰也不早了,段将军与曹公尚有军情商议,馆驿中不少使者等候接待。圣上若无其他吩咐,臣等就此辞驾。”
刘协摆摆手,无力地道:“你们去吧,替朕好好招待段爱卿……另外,刚才说的话裴爱卿别往心里去,朕不是冲你。”
曹操一怔——不是冲他,那就是冲我来的呗!这会儿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赶紧深施一礼与众人退出大殿。迈出殿门之时,他不禁偷偷抬头又看了皇帝一眼:龙眉凤目,隆鼻朱唇,一脸书卷气的脸俊美潇洒,却略带几分嗔怒,冠冕的珠串不住地摆动,透着心浮气躁的感觉。他已经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揉捏的孩子了!
几个人出了大殿老远,一直低头看着脚下,最后还是荀彧先打破了尴尬:“最近几日皇子染病,皇上心情难免有些急躁,还望段将军不要见怪。”
段煨微然一笑:“谁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皇上也一样。有时心情急躁也是难免的,我年轻的时候要是心里不痛快就上战场杀几个羌人。呵呵呵……”他见驾时规矩,出了门就把武夫的本性暴露出来了。
这话把众人都逗乐了,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荀彧道:“段将军先随曹公回府,我还有些公事要办,少时派人到馆驿请所有使者都过去,曹公要设酒宴款待大家。”
“那可叨扰曹公了。”段煨连忙施礼,“令君也要来哦!”
“那是自然,您把家叔与何伯求的灵柩送回,我还要敬您三杯以表感谢呢。”荀彧的四叔荀爽和何颙(yong)都死在西京,此番段煨特意命人把棺椁挖出,详加照料送回颍川安葬故里。
段煨道:“这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还吃你们一顿酒。”
“老将军不必客气,我略尽地主之谊,顺便也认识认识其他使者嘛。”曹操又向董承、伏完、刘服客气道,“三位大人,同到我府中热闹热闹吧。”
董伏二人可不敢接这个茬,谁知道他们商量什么事,万一听去了又招老曹猜忌,纷纷摆手道:“我们也有些公务,今日不便叨扰,改日再过去向曹公道乏、给段将军贺功。”王子服素以宗室自诩,自负甚高,不屑于与这老兵痞为伍,只是摇头不语。
段煨不明就里,笑呵呵道:“董国舅,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