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什么?隔着车窗,霍离雪恍惚地看着她不断张合的双唇,头偏过去死死抵着车窗,刹那间,晃动从头皮传到全身。而她,漂泊无助的孤舟,随着车窗晃动流离。迷迷糊糊地想,夏璟到底用力多大劲儿,手疼不疼。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这话也不对,准确来说是度秒如年。夏璟是轻微近视,平常不怎么戴眼睛,这会儿在大雨中贴着车窗,眼睛都睁疼了,也瞧不起里面的一点光景。豪车的贴膜技术就是不一样,一百多万的车,有一百万是用在这块破玻璃上了?夏璟急了,开始担心霍离雪是不是晕在里面了,深呼一口气。小夏?你在做什么?隔壁院子的刘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隔着雨幕,十分不解地看着夏璟。这个天气,这孩子把伞丢在一旁,站在大雨里不断敲车窗,这是闹啥?若不是她熟悉夏璟是什么人,瞧着架势,都得怀疑有人偷车盗窃。夏璟快速思考几秒,打算叫刘婶丢个好用的工具过来,方便她破窗。张了张唇,正欲开口。车窗动了,缓缓往下移了几厘米,一双湿润疲倦的眸子露了出来,夏璟心神一颤。那是种什么感觉,秋天不该下如此大的暴雨,正如霍离雪,无论是温婉得体的霍离雪,还是会戏谑欺人的霍离雪,都不该露出这种眼神。四周狂风呼啸,两人对视着,夏璟一时出神。刘婶以为她没听清自己说的话,扯着嗓门道:出什么事了。夏璟回神,霍离雪朝着她摇头。她侧头对刘婶说:没事刘婶,我有人来我家了,她车门出了故障打不开。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刘婶看着她,我叫你叔出来帮忙看看?不用了,门能打开了。夏璟回她。刘婶是个热心肠的人:能打开了,就赶紧进屋,瞧你身上湿的,小心感冒。夏璟都应着,刘婶见没什么事情发生,关上院门回家去了。周围恢复单一的雨声喧哗。霍离雪看着她浑身都湿了,顾不上嗓子的干涩,哑着声音道:你赶紧回去,我没事。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夏璟就在这几厘米的窗口中,细细瞧了几眼:我只是近视,不是瞎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身体真没事,也不能一直待在车子里,外面路堵了,也不能开车离开,霍离雪头发衣服是湿的,一直穿在身上,没事也会变成有事。霍离雪困惑:什么?
夏璟拉车门,锁着的,拉不动:你开门,别待在车里,先跟我进屋。霍离雪并不想以这种事后难堪的状态见人,想一个人静静待着,有些疲倦:真的没事,你走吧。霍离雪。夏璟叫她,表情不是很好,语气冷飕飕的,挺凶:你以为你还是年轻小姑娘?抵抗力能像年轻人一样好?自己什么年纪了没点数?夏璟把捡回来的伞撑开,放在门口的屋檐下,帆布鞋湿透了,她换了凉拖鞋进屋。霍离雪一言不发,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湿漉的裙摆略带凌乱地贴着身姿,曲线明显,和众人眼中随时保持优雅得体的霍教授是两个样子。狼狈却又夏璟侧头看了一眼,喉咙不合时宜地滚了滚,有些慌乱地收回眼,不敢多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夏璟道:你先换上。她进屋,打算去熬点姜汤驱寒,走了几步,身后一点动静没有。夏璟回头,见霍离雪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直直看着她。鞋不合脚?她问。霍离雪平静:我很老?什么,夏璟楞了楞,霍离雪大她八岁,今年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一点也不老,刚才她只是想表达如果抵抗力没那么好,就很容易生病。不是想说她老,是担忧她生病。从前霍离雪就爱生病,她记得有一次下雨天,霍离雪骑单车去她家补课,途中就下了大雨,霍离雪当天回学校就发烧生病了。一看就是底子不好,抵抗力不行,现在肯定更加不行了。但是夏璟不想解释,她凭什么要解释,咳了一声:赶紧换鞋进来,别着凉了。霍离雪不动,保持沉默。夏璟:你换鞋。霍离雪恍惚:我很老?这个很重要吗,她说她老不老对她来说很重要吗,夏璟心里不是很舒服,有些堵。既然不在意自己,就别表现出在意自己的假象。夏璟憋着一口气,既不想处处顺着她,但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深呼一口气。走过去蹲在霍离雪脚边,一手拿起鞋子,一手要伸过去握她的脚踝,打算帮她换上。快要接触到时,霍离雪惊恐一般立马躲开,夏璟手悬在空中,抿唇愣住,抓了下空气,放下鞋子站起身。霍离雪顿了顿,其实她没碰着自己,可冰凉的脚踝上似乎沾染了她手上的热气,刺痒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