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沾顾铭的光,但这并不影响他悉心接受这些部民的好意。
躁动的马匹在场内打出喷响的鼻哼,踢踏环绕场地预热的蹄踏中也昭示出它对于如此慢悠动作的几分不快,干结的草被踩出簌簌的响动。
金磬台最中央是一个厚铸的铜塑如一坐小小的山丘立在坦阔的塬上,那是一尊铜钟,被族民称为暝顶钟。
钟顶端往下有无数根粗细各异的红线圈环绕而成,锥笼撑立,每一个红圈上都系着大小不同的法铃,从外到内,法铃越大也越重,谁能抛旌砸中它并且发出回音的声响便称之为奏哄。
随着场内掌事人手中两面大旗交叉挥舞的动作,在栅杉外的马匹一个个如闪电般冲了出来,猎仕们把身子伏得极低,让那冽狂的寒风竟有些无处磋磨,他们要围着金磬台跑上十圈以上方才能抛出手上的旌,而预先完成的人则愈有可能抢占先机。
骑马的猎仕头上戴着骓帽,帽上缀着白色翎羽或有红白相间的彩翎,随着驰骋的骏马,在风中奔腾旋零。
马匹在草场上绕着筑台疾驰,长鬃飞扬,四蹄翻腾着远看去似不着地般,油亮的皮毛顺滑水光,合鞍座上高头精烁的猎仕构成一副疏朗自由,壮美凌厉的画面。
一圈又一圈,围场内似乎有一种另类的静,闻得马匹阵阵嘶鸣,还有那如暴雨急骤而坠的蹄踏响动,成群的马匹呼啸飞驰,一个接一个,似要涌成棕色的浪。
绕着地面上洒好的白圈粉,彻底抵达了内场,外圈小巧的铃铛几乎要被马蹄声踏出叮啷的响动,实是错觉一场,那些距离都已做好了精确的计算。
不知是哪一位勇士率先到了合适的抛旌点,在栅围外的人更只能见到一个剪影,把醒目的红色从手中甩了出去,砸出一阵欢快清脆的铃响。没有奏出钟鸣,却好似为这场热血沸腾的竞比拉开了序幕,栅外的人群也跟着哄闹起来。
沸反盈天的人声中,顾千珏俯在顾铭的耳廓上,意趣盎扬低声问:“阿衍要去吗?”
先前身旁之人眼也不瞬地观瞻场内的竞比模样的一幕幕,皆不备察地落入另一个人眼中。旁人只能瞧得这位名唤阿衍的人淡淡点了点头。
其实顾千珏的骑术算不得好,只是在原主的记忆中能有熟悉的感觉,加之前些功夫策马的经验,若要跟纳挞这些个勇士比骑术自然是没有太多胜算,不过他也似之前那般只抱着凑热闹的意趣罢。
不知赛了多少圈,多少人,等轮到两人御马登场之际,此前也尚没人能博上那奏哄的彩头,想来也是难度非同小可。
既是赶个闹趣,两人便也默契十足地敛去内息,纯以武力与一众人相赛,这才算作公平得当。
翻浪滚涌的那抹赤红在眼中撤去,栅台被放开来,齐头并列的猎仕们都紧握着身前的缰绳,一手捏旌螺,俯低了身子做足了准备,待讯号一出,便如离弦之箭,穿梭着飞远了去。
顾千珏稳稳坠在其后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重重叠叠地从眼前掠了过去,带着冷浪与扑腾起的细小灰尘。
旁边是一个携头并进的马匹,一抹熟悉得不需要侧目就能知晓的红影。顾千珏有意让他蹿出去抢先机,然而不管如何左右相让,那马匹便只牢牢黏在一旁。
顾千珏的嘴角抿了笑,眉弓压得低了,有些无奈又想笑骂着什么,但想着不干扰他人,还是隐下了冲动,本欲不作那疾抵的头筹故意放慢了速度的人,这下突然全力以赴了来,骓帽的白毛被风捋顺成一道直直的线,如一道闪电。
臂弯打开,尽情挥动着缰绳与策鞭,身下的骏马长啸嘶鸣,甩了蹄角奔腾,在火光中漫天细碎的烟尘被映照的明了,鼻翼间大口呼动的冷气倾啸割进气管肺野,顾千珏身上却热了起来,只觉得胸口激荡出一片恣意开阔的心怀。
那抹身影锲而不舍地坠在身后,旷野蔓蔓,黄草起伏,朔风凌凌,飞御纵跃。像是就要一直这么追随着、奔远了,没入天地尽头。
两处身影一前一后抵达了抛旌的圈中,因前后去得太远,两人也没有争得这先机,不过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些。
马蹄在圈缘悠悠踏着,手中的旌绳在空中翻滚旋转出一个红色的圈,两人也几乎是同时抛出旌绳,那轻而空的礼螺仿佛在手中筑了千钧的力道,迎风劈开浪涌的草、一根根绷圆的红绳,滚滚向前,那劲实的力量迅捷奋飞、势不可挡地撞向金磬台最中央倒映着蹿腾火光的铜塑,那尊沉重的顶钟。
“嗡——”巨大的震颤从金钟的上传递,轰鸣声余荡,起伏的草、奔腾的马似乎都化作了这场哄奏的伴象。系接的红绳一圈圈晃动着,发出大大小小的咚铛或是叮铃,连成一片,恍惚篝火与烛芯都为之颤动。
场内的马蹄声不绝,场外的人声却停滞了,惊异的静顿了,仿佛在为这个出乎意外的结局而屏息注目,好半晌的静滞之后,才传出更加嘈杂喧嚣的讨论,热烈了,沸腾了,如烧红的油中溅如一滴水。
且不管那边是如何热闹,场内判定的掌事确是一时犯了难,两个旌螺几乎是同时撞上那顶钟,一番商榷僵持之中,却瞧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