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计从施明舒的腋下取出来,施泽一看上面的水银柱被吓了一跳,已经烧到将近四十度了,刚刚喂下的退烧药收效甚微。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脸颊和嘴唇都又干又红,施泽急得除了喂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冷静了一会之后把一直盖在父亲身上的薄被掀开,只遮着胸腹的部分,把四肢都露出来透气。
施明舒被骤然的凉意冻了个哆嗦,睁开眼睛盯着施泽看了一会,费力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辛苦小泽了,去歇会吧,我躺一会就能好。”
施泽一边拧毛巾里的水一边用力摇头,突然想起来父亲现在可能看不清,就压下声音里的哭腔故作轻快地说没事,一点都不累,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照顾爸爸的机会,珍惜还来不及。
施明舒又笑了:“小泽长大了,都学会照顾人了……”
施泽心口酸涩,用手背用力抹了把眼睛,把手里拿着的毛巾抖开,凑到施明舒耳边低声说:“爸爸把胳膊抬起来,用毛巾擦擦降降温。”
施明舒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只觉得眼皮干涩沉重得要支撑不住,眼尾处也因为前一天一个晚上的哭泣变得又痒又痛,只好闭上被烧得昏花的眼睛,听话地把两条细瘦的胳膊抬起来放在头边,家居服的长袖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施泽把父亲的袖管撸到大臂,施明舒全身都没什么肉,手臂也不像一般男人那样肌肉突出,圆润的线条下包裹着薄薄一层肉,手腕处尤其纤细,可以看到一块明显突出的腕骨。施泽突然就想到书上说过的那种骨骼中空的轻盈鸟类,父亲现在就像只受伤的飞鸟,而他就是这只鸟不怎么合格的伴侣。
施泽弯着脊背慢慢地擦拭父亲的手臂,突然想到应该让父亲把上衣脱掉凉快一下腋窝,那里现在一定又热又闷。可是施明舒现在不怎么安稳地躺在床上已经难受得微微皱眉,他实在不想让父亲坐起身子,父亲一定没什么力气,会很不舒服的。
施泽思考之后轻轻放下手里已经再次变捂热的毛巾,从床的另一侧爬上去,把上半身靠在床头坐在父亲旁边,还没贴上就已经感受到身边人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他心疼地抚了抚施明舒光洁的额头,平躺着的人就又强撑着睁开眼睛,视线凝聚之后侧了侧脸无声地询问儿子怎么了。
施泽把手插进施明舒的后背和床褥之间,托着他的身体让他缓缓坐起来靠在自己胸膛上,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他立刻感受到父亲身上滚烫的温度,隔着一层布料也清晰地传到他身上,跟父亲突出的硌人的肩胛骨一起刺他的心。
施明舒的身体太轻了,他没用多少力气就轻松地把他托起来。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具身体,里面装着个比施泽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柔韧的灵魂,这个人用他单薄的身躯托起自己儿子十七年的平安健康。
施泽小时候确实没生活几次病,所以连照顾病人都不怎么熟练,他笨拙地用手顺着父亲的前胸,让他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一手从他的胸腹穿过搂着他,一手撩开施明舒上衣的下摆,嘴唇贴在他耳边解释:“爸爸把衣服脱了散散热,马上就好。”
他的声音很低,但带着压抑不住的粗喘,他在紧张,因为他意识到现在他和父亲的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施明舒被他圈在怀里,双手无力地垂落,正好擦过他的下身落在他大腿内侧,他一边撩起父亲的衣服,一边感受着身下的某个部位正在逐渐苏醒。
生病中的施明舒变得迟钝,没有注意到儿子声音里的异常,只是听话地按照他的话照做,闭着眼睛把手臂举过头顶方便施泽给他脱上衣。
施泽赶紧把他浅灰色的衣服拽下来,在心底谴责了自己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瞥了几眼父亲纤细白皙的上半身。
然而就是这包含着少年人隐秘而热烈心思的几眼,让施泽心痛得难以复加。
他看到了,父亲那在他想象中本应紧实又柔韧的腹部,横亘着一条长长的、已经变成一道深棕色突出的刀疤。
这是……什么?
施泽一只手紧紧攥着从父亲身上褪下来的衣服,衣服上还带着些父亲身上总带着的薰衣草沐浴露的香味。施明舒很爱干净,每天干完活都要洗澡清洗身体,在施泽小时候也帮他往身上抹沐浴露的泡泡,小朋友把两只手的虎口对在一起,往里面吹气用沐浴露吹泡泡,年轻的父亲就边笑边不动声色地挺一挺腰,嘴唇几次开合终究还是没把催促儿子快洗的话说出口。
所以每次洗澡施泽都能玩泡泡玩个尽兴,等他冲洗完身体,父亲用大块的浴巾把他包裹严实送进被窝里,他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所以也就从来没亲眼见过父亲洗澡时失去衣服遮挡的身体。只有在睡着之前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
怪不得,他从来没有和父亲一起洗过澡。
这一刻施泽头脑里的思绪翻飞,只顾着盯着那道显眼的伤痕瞧,耳边却突然响起昨天咖啡厅里陌生男人的那句话,他说他是他们的孩子……
那道声音像道刺眼的闪电在施泽的眼前划过,在今天才滞后地在他脑海里炸出一阵惊雷。
那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