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张师傅怀里抱着个六七岁的孩子,身边还有个妇女,显然是一家三口进城来玩了,难怪那位农妇要跑过来找。
若不是灯会快要散场,恐怕一时半会都寻不到人。
“柳婶,你别着急,怎么个情况?”张师傅连忙问道。
柳婶急得直跳脚:“刚吃过午饭,大母牛羊水就破了,一直哞哞叫着使劲儿,可是生到现在也没生出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眼看它就没劲儿了……”
“成,我现在就跟你走,你怎么来的?”张师傅把怀里的孩子给自家娘子抱着。
柳婶满头大汗:“我、我跑着来的,我家那口子在家看着牛呢。”
张师傅也有些迟疑,但看样子是准备和她一起再跑回去,这时被旁边的游萧给叫住了。
“两位要是不介意,坐我的马车,我送你们回家,能快一些。”他看见平小红已经驾车过来停在路口,正向他们招手,又听是母牛难产,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张师傅和柳婶一看他眉心红痣,当即就认了出来,异口同声道:“游公子?”
游萧一点头:“正是在下。”
情况紧急,俩人都没再迟疑,点头答应。
游萧放心不下苗笙,便要将他带在身边,又问过了柳婶家的住址,吩咐平小红去唤笙楼取自己行医工具。
张师傅是驾车好手,便和柳婶坐在车辕上充当车夫,让他妻儿坐进车里去,大家都安置好之后,马车便飞快往城外村庄赶去。
汀洲以渔业为主,但也有不少耕地,都分布在近陆地的一侧,离府城也不远,出了城西门再跑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柳婶住的村子。
村路修得平整,马车直接停在了柳婶家,她扯着张师傅赶快去看她家的大母牛。
游萧把苗笙从车上接下来,一起进了这农家小院。
天气比较冷,柳婶家特意把大母牛赶进了窝棚里,此刻里边点着一支昏暗的蜡烛,时不时传来低沉的牛叫声,听起来很是让人心疼。
苗笙跟着凑过去看了看,便见体型庞大的一头黄牛瘫在铺满了稻草的地面上,口鼻中无助地喷出白色雾气,一双黑色的眼睛疲惫且无神,像是已经没了力气。
而它的肚子滚滚圆,小牛犊完全没有能出来的意思,张师傅正跪在地上,在它肚子上边按来按去,旁边柳婶和她相公——姑且称作柳叔——都焦急得不行。
游萧让苗笙站在门口别进去,自己走到张师傅跟前,低声问道:“如何?”
“恐怕是生不下来了。”张师傅无奈地说,“小犊子都不怎么动,母牛产道狭窄,拽也拽不出来。”
柳婶急得都哭了:“这是大母牛第一次生崽,我就怕它出事,到底还是出事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柳叔急切地问道,“要是小的不出来,大的是不是也救不了了?”
张师傅满脸有口难言,怕说出结果来让人崩溃。
游萧轻声问道:“若是把母牛肚子剖开,将小牛取出来呢?或许还能保住母牛的性命。”
柳婶眼睛瞬间亮了:“能行吗?”
“行倒是行,就是这办法太凶险了。”张师傅犹豫片刻,“但现在这情况,不妨一试。”
平小红恰好赶到,将游萧的药箱递给他,还没喘匀气,又被安排去城里配麻沸散,还要至少两倍的量。
她骑马飞快又赶了个来回,游萧为了抢时间,释放内力煎好了药,几个人一起配合给大母牛灌了下去。
具体效果难以估测,但服下药没多久,母牛就开始昏昏欲睡,差不多是动手的时候了。
游萧不想让苗笙看到这血腥的场景,让他去屋里坐着,又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亲了他一口:“安心等我。”
“嗯!”苗笙也回了他一个亲亲,“放心去做。”
送走游萧后,他便跟张师傅的妻儿一起在柳婶家的堂屋里等,那位张大婶显然不善言谈,孩子是个小男孩,看上去怯生生的,瞪着毛绒绒的大眼睛偷偷打量他,等他目光转过去,小孩就立刻把头扭开。
苗笙在自己的袖子里摸了摸,最后只摸出来一张锦鲤窗花,便递给那小孩:“给你玩。”
小孩怯怯地接过去:“谢谢公子。”
他没戴帷帽,哪怕长得美,连小孩也能认出来他是男子,但对方都是本分农人,没人能想到他肚子大是因为怀胎,因此也没多问。
张大婶见只是一张窗花,便也没拒绝,替孩子道了谢,倒是那小男孩从身上背的小包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摊在桌上,推到苗笙跟前,奶声奶气地说:“公子,请你吃松子糖。”
与此同时,院子窝棚里,柳叔、柳婶跪坐在昏睡过去的母牛两边,时刻准备按住它,张师傅蹲在牛肚子旁边,双手用酒泡过,准备好了扒开刀口,平小红也严阵以待,在旁边听候号令。
游萧用火烧过手里的轻刃,也用酒洗过了牛肚子和自己的双手,将刀尖抵上了张师傅为他指明的牛胞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