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双手向后费力地拖着身子往门外挪了几寸,声音嘶哑而慌张,“我死也不会跟你走!”
二十年前她看守秘方不力在先,叛教出逃在后,更是勾结霍家堡使得金蟾教元气大伤,若是回到总教,她又交不出百草散的秘方来,必定要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如今看这情况,恐怕不是罗夫人说的算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安知灵轻笑一声,从身上撕下一块衣料,塞进了她的嘴里,以防她趁自己不备咬舌自尽。
罗绮气得浑身发抖,但她脚筋已断,又受了重伤,此刻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半分白天的镇定自若,若是早知如此,怕是宁愿死在霍芷的手上,也好过如今任人鱼肉。
霍芷冷眼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模样,冷笑了一声,但依然开口拒绝道:“不可能。”
“霍小姐不就是想要骆琪雅的命?”安知灵道,“我向你担保,她落在金蟾教手里,绝无活命的可能。”
霍芷却冷冷道:“骆琪雅当年害死我娘,我对她恨之入骨。但金蟾教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当年我霍家堡多少大好男儿,死在这邪教的手上。我今天要答应了你,与当年那些勾结罗绮的霍家人又有什么分别?”
这番话叫人肃然起敬。
可惜生意还是要做,安知灵轻叹了口气:“可这是我第一单生意,搞砸了实在不好交代。再说这件事情与你霍家也不是全无好处。”
她转头看了一眼董寄孤:“霍小姐费尽心机这一番谋划,除了为霍夫人报仇雪恨之外,不就是为了董堂主入主霍家铺路吗?既然如此,何不多为董堂主考虑。”
霍芷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人,董寄孤微微转开了目光。安知灵循循善诱道:“霍小姐聪慧,各中利害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
霍芷置若未闻,却反问他:“你也这么想吗?”
董寄孤不应声,角落里却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霍小姐心中有数,何必非要逼他。”许久不曾说话的谢敛突然开口道,“金蟾教已得了风声,骆琪雅若死在霍家,后面必然许多麻烦。无论哪一方趁机生事,都对如今的霍家堡不利。反之,交给了金蟾教,既能祸水东引又能引得江湖同道同仇敌忾,即便是有人想要借机生事也师出无名。”
他一针见血道:“董堂主以外姓接手霍家到底难以服众,正好金蟾教成了隐患,霍家堡堡主的位置就成了烫手山芋。趁此机会培养心腹,也是一举两得。”
他说着又看了屋中的少女一眼:“董堂主既能答应,想来你们已经想好了对两边不同的说辞,必定能叫霍家堡全身而退,双方皆大欢喜。”
他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一番话听起来还带点冷酷的嘲弄,但不知怎么的,安知灵总觉得听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恼意来。
她眨了眨眼睛盯着他,含笑道:“不错,谢公子说得比我清楚。”
谢敛却是转过眼不看她,反而对着霍芷讥讽道:“这等心胸手段,霍堡主后继有人。”
霍芷神色灰败,显然最后这话尽数戳中了她的软肋。刚刚罗绮讽刺她,分明恨霍英入骨,却又和他像了个十成十,她还能不以为然,但谢敛这时候毫不留情的嘲弄董寄孤做了和霍英当年一样的选择,则毫无疑问地在她心上扎了一刀。
他说得半点不错,董寄孤做得也半点不错,但正因如此,才显得她这二十年,活活像个笑话。
董寄孤终于开口道:“谢公子不必用这种方式激我,我既是霍家人,自然为霍家着想。”
他似乎是轻轻吸了口气,才转过头来看着霍芷:“这么多年来,你教我做的事情,每一样我都尽力去做了。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情,虽然我都不记得了……”
“可我还记得!”她猝然开口道,像是走了许久早已不堪重负的旅人,终于泪湿了眼眶,“二十年了,为什么只有我还记得……”
这世间所有人都忘了,可她还记得。所有人都往前走的时候,只有她还被困在那个雨夜走不出来。
有人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