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皇后打不得!”韩君夜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再一次被打断,太后面上无光,怒道:“本太后管教后宫,何时轮到睿王你一个外臣置喙!”
韩君夜压抑着嗜血的本心,拱手向太后陈情:“本王既是外臣也是皇亲,皇后贵为中宫,身负为皇室开枝散叶之责,就算犯错也万不可体罚。倘若……”他顿了顿,“倘若皇后已有孕在身,这一通廷杖下来,太后安能承担起谋害皇嗣之罪?”
睿王这番话出口,不只太后变了脸色,手执长板的掌刑太监也明显身体一抖。谋害皇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哪怕他们如今已净过身与原本的家庭毫无瓜葛,也逃不脱得连累全族的性命。
一时之间寿安宫殿前落针可闻。
柳书言被睿王小心地扶起来,手不自觉摸上小腹,自己该不会真的……
他不安地把视线投向身旁的韩君夜。睿王说是来宫中请安,实则穿着一身碧玉色常服,似乎是来不及换。他傲雪凌霜地挡在自己身前,犹如山林中云销雨霁后挺直的一抹青竹。
而檐下,太后心思流转,这段时日她因为皇帝病情恶化而迁怒于皇后,全然忽略了就是因着那一夜春风自己的皇儿才吐血昏迷。虽说柳书言这个妖孽万死难辞其咎,但万一他肚子里真的已经怀上了龙种呢?这板子一旦打下去,可不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给一杆子打死了!
她可真是气糊涂了啊!
太后想收回成名,话到嘴边又觉得睿王怎会如此好心。说他是为皇兄为皇嗣着想,太后一个字也不信。莫说韩君夜幼时在宫里没少受欺凌,与她和皇帝毫无半点情分可言。就是以往在军中,如今在朝堂之上,韩君夜为人处事也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与人为善的风格。
若皇后真的怀有龙嗣岂不是他爬上高位最大的威胁?他冒着顶撞凤驾的风险,去救一个自己成就霸业路上的拦路虎,怎么想都不太合理。
太后的视线转而落向院中受了惊吓的皇后,只见他下意识地以手护着小腹,脸色苍白,神情中的担忧不似作伪。
“盏莺,你去太医院请黄广济。”
这是要请太医来把脉了。睿王一脸平静,提议大家挪去殿内歇息等候。太后没有阻止,一行人便去了内殿大堂坐定。
不多时,太医院的黄御医并一位年轻医士喘着气赶来行礼。太后抬抬手免了礼,发话:“给皇后把把脉。”
黄御医接过身后医士递来的药箱,从中拿出给贵人把脉用的垫衬和隔脉纱巾,恭敬地请皇后伸出手腕。
柳书言忐忑地将手放上去,心里乱作了一团,一时也不知自己究竟期盼的是何种结果。他心跳得很急,鼓点般的脉搏隔着巾纱传递到切脉的御医手中。
半晌,黄御医开口道:“皇后娘娘为暑邪所犯,兼之劳累过度,身体有些虚乏,需好好休养再佐以一些清补药膳调养,并无大碍,还请娘娘放心。”
太后闻言皱眉追问:“不是喜脉?”
那黄御医这才惊觉此趟召他来的真正意图。虽说他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自信,但还是谨慎地再次号脉。
良久,黄广济跪地回话:“?回禀太后,皇后娘娘确非喜脉。”
眼看太后脸上浓云密布,不知是失望于皇嗣未得还是恼怒于被人戏耍,正要发难。
堂下那名小医士在黄御医身后跪地叩首道:“启禀太后娘娘,女子有孕须得月余才显喜脉,下官斗胆问皇后娘娘是何时承的雨露恩泽?”
柳书言回忆了一下,却是羞于开口。
倒是盏莺一下子抢答出声:“本月初七夜里。”
那医士算了算,答曰:“本月初七距今刚好十日,按历算若精卵结合,此时胞胎应已种于腹但未显于脉,故而难以诊断。”
太后的金护甲扣在扶手上哒哒两声,她威仪的声音从上首传来,“那依你所言,皇后到底怀了龙胎没有?”
太后的语气带着不善的诘问,寻常低阶小官此时大抵已抖若筛糠,连黄御医额角都渗出冷汗。而这名小医士胆识过人,尚能条理清晰地回话:“启禀太后娘娘,龙胎是否在腹,目前尚不能断言,须得再过些时日。”
他回完话,久久不见上头人发话,于是一直保持着跪地叩首的姿势。良久,太后才出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黄御医日日替皇后诊脉。”
这是放过他了,不用再挨板子,柳书言松了一口气。虽说过些日子要是仍没诊出喜脉,太后可能还会衝他发难,但至少解了眼下的危机。
黄广济领着小医士告退,边走边用袖子擦汗。而那名年轻的医官则在转身时瞥了一眼睿王青玉色的袍角。
出了殿门,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黄广济这才挺直腰板儿,他感叹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思络活泛,今日那寿安宫剑拔弩张,气氛胶着,亏你想出这拖字诀,是也非也。咱们在宫里当差,不比在外头,是什么病就是什么病。还得顾念着贵人的心思,真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呐。”
小医官谦虚地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