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唯边说边观察沈月的反应,“你呢?你平时在家爱做些什么?你会画画吗?”
路唯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沈月的调查资料里清楚写着她喜爱绘画,大学时期还得过一些业余的绘画奖项。
谁知沈月手中动作一顿,然后头也没抬地回答:“不会。”
她把手里的颜料放进纸箱,自己有多久没摸过画笔了,一年?还是两年?记不清了,但她永远也记着她开始画画的时间。
那是她七岁的冬天,那一年特别的冷,她在垃圾场捡到了一支蓝色的蜡笔,是一头小象的形状,只可惜长鼻子断掉了。
她家就住在垃圾回收场前头不远,父亲经常会让年幼的她去垃圾场捡空瓶子。一个玻璃瓶可以换两毛钱,三十七个瓶子就能买一瓶最劣质的白酒。酒精有时候会让爸爸心情好起来,有时候却会让她被打得更惨。
玻璃瓶并不好捡,因为在垃圾堆里找东西的不止她一个人。在西区,没有养老金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群没人管的野孩子时常晃荡在小山一样的垃圾堆间。
废报纸,酒瓶,纸板,只要是能换钱的东西都等不到进垃圾铲车的那天。但这些垃圾并不全是他们製造的,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来自首都的其他地区。
富人们丢弃的过时衣服,有擦痕了的高尔夫球杆,过期的麵包饼干,这些东西一车一车地在夜里从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悄无声息地运送到西区。
中间商人把垃圾分类挑选,低价出售给西区的人们。所以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街上爱漂亮的女人穿着三年前的范思哲亮片长裙,也可以看到隔壁邻居挥舞着原价上万元的球杆在打地上的空易拉罐瓶子。
而这支蜡笔不知道曾经属于哪个幸福的小孩,他幸运地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可以用打磨得光滑又做成可爱形状的蜡笔画画。
幼小的沈月把这隻残缺的蜡笔当成珍宝,她哆嗦着手在寒冷的冬夜用它画海里的小鱼,画蓝天和白云,画她从没见过的远方。直到那支蜡笔变成小小的一粒米,再也握不住,消失在纸上。
曾经的她多么渴望能有一套学绘画的工具,然而她的梦想却只是有钱人无聊的消遣而已,打发时间的工具罢了。
她将最后一隻画笔放进纸箱。“慢走,不送了。”
沈月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啪嗒关上了大门。路唯摸摸鼻子,自己抱着箱子出了小院。
还真是不好接近啊。
他回到家里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播报市区一起衝突事件。十几名来自西区的市政工人,因为天气炎热,午后时分就端着盒饭到附近的一家开发商售楼处门口吹空调吃饭。
开发商以影响生意为由,试图驱赶他们,工人们不依,甚至有人提出自己也要看房,要求销售人员接待。
开发商的销售们当然不肯低声下气地去服侍这群穷光蛋,于是双方爆发了衝突。工人们称受到了歧视和不公正对待,而开发商则认为对方是无理取闹,故意挑衅。
类似事件,本月已经是第四起。之前,餐厅影院都有过这类社会衝突。特工的敏锐直觉告诉路唯,这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果不其然,中村组长的电话很快就来了,安全局怀疑这几起事件都是由反政府组织策划的。
警察那边审不出太多有用的信息,转交给了联邦安全局。他们需要专业人士来鉴别,闹事者里谁是被煽动或是拿钱办事的,而谁又是其中的组织者。
卢佩斯这边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于是路唯和elvis轮流回局里参与调查审问,东郊这边留守一个人就行。
因为路唯是oga,白日里需要在家。所以他连夜回了安全局。审了一个晚上,见了不下十个人,撬开了一张嘴。路唯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回了东郊。
elvis临走的时候把拳头捏得噶啦响,笑得异常兴奋。路唯不由得开始同情起今天要面对他的那几个被审者来。
倒在床上没睡两个小时,路唯被手环震醒了。
“darlg,你怎么还在睡!”
旺达的大嗓门变成声波回荡在耳边,路唯这才想起来今天和旺达约了一起吃brunch。他不好找理由推脱,毕竟已经九点多了,他要怎么给邻居解释昨晚上没睡需要补觉。
于是他隻好强行把自己从床上拖下来,穿衣洗漱出门。
吃完早午餐,他们又一起去邻近的街区买了衣服,然后又喝下午茶。路唯真的不太懂这些太太们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坐下来吃东西。
听了一耳朵的邻里八卦,路唯终于被放回了家。
补眠三小时后路唯被自己饿醒了,他爬起来翻了一通冰箱,准备给自己搞一碗蛋炒饭吃。
热锅倒油,忽然手机一震,是微信响了。
“你家院门没关。”晓萤蒸呖
是周盛发过来的,他刚从市区开过来,发现路唯家院子的门开着。虽然通往家里的大门关着,但万一主人一直忘记关,半夜小偷也可能从没锁的落地窗或者没关的窗户进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