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赐婚到完婚的时日非常紧迫,但毕竟是当朝唯一的王爷成亲,一应礼节都由内务府备齐了,连青黛的嫁妆都有宫中的绣娘赶制,她只负责安心备嫁就是。
为了避免如上回那般迎面撞上杨巍的窘境发生,婚期定下的青黛足不出户,真正地当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嫁闺秀。直到大婚前叁日,她才套了马车,在二婶高氏的陪同下,去了灵庐寺。
京中向来有大婚前叁日待嫁新娘前往灵庐寺上香的传统,据说灵庐寺中供奉的佛祖会保佑新嫁娘在夫家一切顺遂。
俞老夫人上了年纪有些迷信,再加上孙女之后的路本就不好走,便敦促着她一定要去。青黛拗不过老人家一片慈爱心肠,只好去了。
灵庐寺的香火并不算旺盛,青黛来时,内里的香客仅有几位满面娇羞的小娘子,看模样也是近日婚期将近的姑娘。青黛权当出门散心的,和潜心在佛祖前跪拜的高氏道了一声后,便带着桃香去寺庙后山的桃花林闲逛。
时至秋日,桃花早已开败,唯有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桃花瓣夹在深褐色的土地里。这处的人烟更为稀少,略显萧瑟的桃花林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桃香,你且猜猜,这树上结的桃子可甜?”花虽已败,枝丫间却结了些零星的桃子,青黛伸手指着一颗挂在枝头红润饱满的蜜桃,笑着回头问桃香。
桃香的脸原还挂着点笑意,但在转眸瞧向她时却徒然变得惨白惊惶,神色震惊又害怕,双眸直直地瞪着她身后。
青黛愣了愣,放下了手,朝她走近了一步,“桃香,你怎么……”
她头顶的树枝晃了晃,那颗滚圆的桃子被人摘下,紧接着,一只握着桃子的修长大手从她脸颊侧滑过,将桃子从后面递到她面前,冰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娇嫩的面颊,带起一连串肌肤的战栗。
“表妹尝尝便知晓了。”
清润的男声和缓,语气纵容而宠溺,一如他先前对她的温润尔雅。
青黛几乎疑心她的耳朵出了差错,猛然转身,秋明良一身风尘仆仆的深蓝色衣袍,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那双浅灰色的瞳孔中翻涌的情绪如同压抑到极致的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你想对我们姑娘做什么!这里是寺庙!我们唤一声武僧便会赶来!”自家姑娘之前和这位指挥使的暧昧关系桃香看得一清二楚,如今反应过来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了青黛面前,压制着心中本能的恐惧,瞪着他威胁道。
秋明良轻笑了一声,似乎十分无辜地也同她一般瞪大了细长的眸子,“我不过是想与你们姑娘说两句话罢了。”说完他勾起了一侧唇角,手臂迅猛抬起,青黛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挡在她面前的桃香便已软软倒下。
“只是你太吵了,先安静一会罢。”
“桃香!桃香!”青黛扶着双眸紧闭失去意识的桃香,焦急地唤了两句,不见她应答,骤然抬头,双目通红地瞪着他。
“你对她做了甚么!”
“表妹别担心,她只是晕过去了,性命无忧。”秋明良对上她隐藏怨愤怒意的目光,胸中被一路北上赶路而压制的情绪仿佛瞬间引燃了导火索,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笑意温和,问出来的话一字一句却带着不可忽视的阴寒。
“倒是表妹,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青黛深吸了口气,将桃香的身子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才低着眸道:“表……秋大人,我也未曾料到会有今日,终归是阴错阳差……我……”她顿了顿,语气已带了些哽咽,“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只望秋大人日后得觅佳缘,一路顺遂,我愿恳切祈祷一世……”
少女温软的语调哀婉恳切,甚至微微闭上了眸子,一滴若隐若现的泪珠从她泛红的眼尾滑落,仿若被世事所困的柔弱,无可奈何到了极致,无端惹人怜悯。
但秋明良心中的怒意却是瞬时抵达了巅峰,他倏而出手,大掌钳住她纤细又脆弱的脖颈,掌心的厚茧贴紧了她幼嫩的皮肤。
“你还在骗我!”此时的他完全撕下了面上所有的温润多情伪装,露出了内里残忍狠戾的一角,“你以为将那个被绛园赶出来的雪蓉远送幽州就不会有人发现了?你太小看锦衣卫了!”
眼见着他话音落下,少女面容上的悲切有一丝瓦解,秋明良在极端愤怒的情绪中品到了点点快意,“我早便知道雪蓉是俞相之人!”
如同眼见着刽子手的刀利落砍下,在他的辖制下,青黛闭了闭眸子,将心内的张皇压下,再次睁开,黑白分明的清亮双眸中不见了深情遗憾唯余冷静理智。
“秋大人就不是在骗我了吗?”她被他握着命脉,却好似凛然不惧,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他一愣,面色阴沉如晦,“我何时骗你了?”
“秋大人自己心里明白,你姨娘的去世,你是否真的喜欢女子,只有你自己清楚。”仿佛有一条凶猛的毒蛇,粗壮的身子缠在她的脖颈上对她吐着剧毒的舌芯,她却面不改色,吐字清晰,丝毫不避他的目光。
她的每字每句,每个眼神每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