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金主总裁吐差不多了,她才过去,勉勉强强搀扶了他一下。
她把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头,没伸手。
在这种狼狈的时候,金主总裁依然是帅的。
他只抬起一半的头,凌乱的碎发贴着额,湿漉漉的汗水流淌下来。从她的角度看,只觉得俯视的角度让他的下巴更加削瘦了,好像浸泡在朦朦胧胧的光雾之中。他的睫毛向上掀起,湿漉漉的目光看了一眼她。
那一刻的他,身上透着一种脆弱感,像个泡在水中的溺水少年。而她则站着,仿佛是一个神明一样的存在。两人之间的悬殊高度差,让那一刻她的心里,轻微颤动了一下。
当然,下一刻,金主总裁的煞风景的话就紧随而来。
“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
“……?”
女孩伸出去想要搀扶他的手,只好默默地收了回来。
*
可是,他站起来后,马上又踉跄了一下。
她赶紧就去扶他。
短暂的那一刻,她扶他的动作变成“撞了上去”,而金主总裁却是踉跄着“往下倒”。
电光火石的一刻,她的胸膛和他相贴。她闻到了从他衣领之中散出来的酒味。
酒味混着松木味的一点香水,味道很独特,让人记忆点深刻。
这是两个人之间“身体接触”最近的一次。
至少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触碰过他的身体。
他对自己的身体边界,就如同他对他人的态度一样“清晰”。越清晰的东西,你是越不敢去轻易触碰的。
但是那个相拥里,她感受到了他胸膛忽然加快起来的震动。贴着她的胸,如此强烈,如鼓点一样,她几乎就无法忽略了。
当然,相贴也仅仅只是短暂一瞬,很快金主总裁就撑着墙站起来。他目光垂落,没再多管她一眼,只是踉跄着扶着墙壁走回了卧室。
*
她一路跟在他后面,看他踉跄着坐到了床边。
想了想,她说:“……你酒量其实真的很差诶。以后这样的酒量,就不要轻易给人挡酒了。”
金主总裁从旁边抽屉里取了一板药,抠出两颗,就着水吞下。
吞下之后,他看她一眼说:“我只是胃不好而已。”
她看了一眼药瓶。
还真是胃不好。
难怪她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坐在副驾驶上喝一罐易拉罐果酒。那款果酒的酒精浓度低,广告是主打女性消费者群体的。
当时她就觉得这个总裁怪娘炮的。其实只是,太过强烈的酒精刺激会激发他的胃病。
顿时,她的心里就有点愧疚了。
她看着金主总裁的半张隐在黑暗中的侧脸,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其实这个男人曾经也是养尊处优的存在啊。
如果是在四年前,他所参加的饭局远远会比今天的局层次更高。他也不会只是一个席桌边上的陪衬,而是完完全全的处于金字塔尖的C位,满桌的人都要看着他的眼色行事。
他在他曾经的圈子里,也根本不可能有人逼他喝酒。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只会被别人理解为一种“风格”,一种“哇塞!!原来有钱人竟然是这样的”的认知。
但他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里呢?
大概就是因为,她硬生生把他拖到了四年之后的时空里,让他成为了一无所有的存在。
哪怕想要重新开始,也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更辛苦的努力。
还得被人拉去一些自己不太熟的饭局,勉强陪人喝酒。
在这种胡乱、粗糙、喧嚣的局面里,只有一些不知好歹、自以为风光无限的这个“总”和那个“总”,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圈层中,习惯性觉得同桌的其他人都只是商界中下层的小喽啰而已。
他们不知道陪自己喝酒的人是谁。更不会知道,换做在四年之前,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坐在这个饭桌上。
但眼下,她确实有一些觉得自己愧疚于他了。
尤其是,从来都不喝烈酒的金主总裁,意外地帮她挡酒。
她倒是被护得很周全,一整局都没喝两杯;可金主总裁却被灌得接近于极限了。她甚至怀疑,当时他要是再喝两杯,现在她是不是该送他去医院洗胃了。
这种感觉让她懵懵懂懂。
仿佛一只优美的白天鹅,现在同你这只丑鸭子一同浸在下水沟的脏水里,浑身泥垢。
而天鹅竟然还担心你,怕你泡得太脏了。它游过来,展开自己的翅膀,把你裹在它的怀抱里。
它似乎是忘记了自己的怀抱里也满是下水沟的脏臭味,护了和没护根本就没有区别。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发现通过这一动作,她竟然,意外的,能感受到他怀抱里的胸膛温度。
还有他的心跳声,如打擂,如密密麻麻的鼓点,如湖水泛起层层涟漪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