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显得有几分苍白少了正午的炽热。
出了街市沿着小径一路行至山脚,深山密林,晨钟暮鼓。
在这样的地方出家修行,倒比红尘中人要肆意自在上许多,一直沿着蜿蜒山路而行,山径的两旁是常年青翠的松柏遮下一片荫凉,偶尔微风吹过,路面上的光斑摇曳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等到了山门前已是巳时,不知不觉竟已花费了这样多的时间。
才进了山门,便有小和尚迎了过来只是一拜道了声:“施主。”
“小师傅好,我们是来拜佛祈福的,劳烦小师傅带个路。”苏温跟着众人皆是一拜。
说实话,苏澜并不信这漫天的神佛,若是他们真的有灵,这世上的黎明百姓又何至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是苏温蓦然来了兴致,他也无法拒绝。
他只跟在人的身侧,听苏温同那小和尚说着话:“小师傅,在你们这里点两盏灯一年需要多少香火?”
“小师傅,我想在你们这里求个签。”苏温的语调温文尔雅带着几分谦和。
“求姻缘。”苏温最后说的三个字让苏澜忍不住侧目。
寺庙里宝相庄严,也不知他求的姻缘到底是同谁人的姻缘,又是怎样的姻缘,苏澜却莫名地觉得,是同自己。
他只跟着走,跟着人拜,苏温在佛像前点上了两盏平安灯,其中有一盏是苏澜的,苏澜那颗空了的心一瞬间似乎被什么填满了一般,只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想着若有来生,便生在寻常人家吧。
苏澜自觉,他不需要向世人证明什么,更不需要向父母证明什么。
活了这样久的日子,他不知什么父母之恩、君子之交,夫妻之情,他知晓的是,他活在世上,或许只有眼前人会为自己点灯,记得自己的喜好,同自己踏青……
这样的亲近感,真的只是血脉之间天然的亲近,还是寻常人说的双生子之间的心有灵犀?
苏澜不再去想,即便如此,他们之间依旧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无论是出身,还是所学,苏澜都不甘心当奴才,
苏温求的签并不好,是个下签,解签的师傅看着谶语只是摇头不语最后说了句:“此路违背天理人伦,还望施主三思后行。”
又是如何违背天理人伦了?男子之间苟合算不算,或许还要加上一条兄弟相奸,死后是要堕入阿鼻地狱的。
苏澜倒是平淡,只瞧着苏温的脸上略带了几分怒意和不满却还是对人一拜。
二人在山上用了斋饭这才离去。
之后的日子里,
苏澜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去谋划,去布置了刺客,以待时机,在苏澜的理解里,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如果再狠不下心来,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成王败寇只此一次。
星月阑珊,皇家每年一次的围猎,既是君臣同乐,也是彰显国威的时候,苏温的骑射之术相较于几年前已经强上了许多,
可当机会来的时候,苏澜看向那双交织着各种各样情绪的眼睛,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那一声声的澜哥哥,他还是心软了。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中,这里地势复杂,若自己拖住这些人,苏温是能逃离的,而且自己大抵并不会死,这些刺客中有一些是自己布置的人,很明显的是两拨人,只是另一拨或许武艺高强一些。
罢了,苏澜自觉,他这辈子都下不了手了,要么就是自己死,要么就是和苏温纠缠不休,自己已经这样苦了,若眼前人真是世上的另一个自己的话,便让他得偿所愿吧。
他未曾想过的是,苏温的离开那样的果断而决绝,或许这才是君王该有的模样。
为着他患了眼疾,明明是他放弃了自己,如今还要回去找他,那个药瓶被水流冲走了,苏澜自觉他还不想死。
以前苏澜或许是为了自己,可在见了朝堂上那样多的纷乱景象后,又在见了黎民百姓的艰苦质朴以后,他或许也并非是过得最惨淡的那个。
这青楼楚馆的人,这流民乞丐……
这世上的千千万万的人,明明他们自己过得也不怎样,却还是愿意对旁人伸出手。
这世上的官僚富绅才是最可恨的存在,苏澜渐渐地明白了他年幼时读过的那些书的意思,利己的是这长安城中的许多人,却不能是天下人。
苏澜愈发觉得自己手上沾染的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此身已是如此,苏澜想,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权势富贵,还是家人或许都不太重要了,如今长安纷乱,至少他得为救了他的恩人守住这太平盛世,也或许苏澜还是想见苏温的,他深知苏温的脾性,这次若是回去,只怕那人是要疯了。
夜晚的风雪很大,苏澜雇了一辆马车向长安城中疾驰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