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去国家美术馆,没戴口罩。两个星期了还风平浪静,路上都没人戴,陈书竞嫌麻烦了。
他俩打车到查令十字街,手牵手穿过一排林立的书店。其中品类琳琅,有不少特价二手书,标注两磅一本。
陈书竞买了套崭新的爱情小说,说这玩意可以学英语,“我看了一学期,九十到一百四。”
江桥忘了夸他,只看着那本书发呆,心道这也太少女了些,“你买来看吗?”
陈书竞:“送人。”
江桥立刻在意起来:送谁呢?
陈书竞想到什么,“去美术馆也是拿礼物,逛不了多久。”
“哪个朋友呀?”
“你不认识。”
“哦……好吧。没关系,我陪着你。”
“行,宝贝真棒。”
江桥就红着脸笑了笑,往他身上更加靠近,仰起头讨了个亲亲。他周末出门都会穿女装,想显得更加般配。
他喜欢别人侧目偷看的眼光,还有人拍照,好像他们是什么神仙眷侣。那种感觉迷之上瘾。
江桥惯常欺骗自己。
国家美术馆的内部装潢古典,是红橙黄色系,阶梯的墙上也挂着油画。展厅有数个,展品繁多,认真看能逛几天,可他们走马观花。
陈书竞不是行家,没心情看颜色光影,但偶尔能说说流派和年代,尤其是故事背景。
比如有一幅是马背上赤裸的美女,她为了劝伯爵丈夫给平民减税而裸体游行,打赌说不会有人偷看,最终赌赢。
江桥觉得这故事很奇怪,很容易被曲解,但陈书竞觉得还挺感人的:她相信民众有修养和善意。
江桥有点郁闷:“我可能搞不懂艺术。”
陈书竞却道:“没什么,都是精神层面的消遣。曾经只有贵族得闲,现在谁都能看,用不着捧上高殿。不能打动你就只是张纸而已。”
江桥:……
他惊异于这番言论,不敢苟同,但又被那离经叛道的腔调所吸引,好像浑不在意。
如果谁来反驳,以陈书竞的个性,大概也会认真聆听,然后回复一句:您说得有理,但我说得更清。
真是从来不碰壁的自信。
江桥的心尖一颤,里边羡慕和嫉妒反复辗转,竟然生出种很缠绵悱恻的情绪来,仰着头望住了他,挪不开眼睛。
他想到初中时成绩太低,老师让他把袜子塞进嘴里面壁,他告诉母亲。
王慧说:老师怎么会不对?你听话一点,好好学习!
江桥从此不敢再多言语。
陈书竞瞥了他一眼,就看见那双眼睛淌着水光,又很明亮,里边热度沸腾,像水房的蒸汽柔软又烧烫,迷恋和渴望都摆在脸上。
看得他微微一怔,非常喜欢也非常享受,做爱时的性癖满足,鸡巴微微抽动,觉得真他妈带感,欠日。
但同时也有点心烦。
这个宝贝分手一定很难。
江桥不知道陈书竞的心思,见他看着自己眯着眼,若有所思似的,不禁奇怪道:“怎么了呀。”
“没怎么。”
江桥扯他的袖子,“……你不高兴?”
“没有。”
“陈书竞……”
算了,陈书竞想,先爽着,等事到临头再说。
于是敷衍地笑了笑,揉揉情人的小脑袋,安抚地拥入怀抱,打算去拿预订的礼物。
俩人穿着同色调的衣服,风格又颇为复古,在古典背景中穿梭,倒也像画一样夺目。
他们穿过个人少的展厅,正面有幅巨大的油画,挂在暗红的墙上,颜色鲜明,内容大概是讲圣经故事,耶稣降临。
江桥觉得好看,适合拍照,小声地请陈书竞帮他。拍完了一看,才发现自己挡住了一位信徒。
那信徒半跪于地,虔诚地捂住胸口,仰望圣灵。江桥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恍惚间竟觉得那好像自己。
只可惜没选对人来崇拜。
他俩找到了工作人员,陈书竞说要拿订制的复刻画。对方核对信息,领他们穿过堂皇的厅门,到白色调的底层的办公区,请稍作休息。
江桥好奇道:“复刻画?”
陈书竞就告诉他,有个朋友喜欢梵高的向日葵,Ins上发了几次,过几天要庆祝生日。
这系列馆藏有五幅,在五个国家,陈书竞在各博物馆都订了复刻版。官方出品会带标志和号码,价格也高,送人总比市场上那些有排面。
反正也买不起原版。
江桥睁大了眼:“这么走心啊。”
他竟然有点艳羡。虽然自己从来不过生日,也不想期待礼品,期待了反而让人糟心。
“还行吧,”陈书竞说,“主要什么礼都送过了,我很难想个新鲜。”
“这已经够新鲜了,”江桥小声道,“反正对我来说。”
对他来说,只要跟陈书竞相关的,哪个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