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给我新的想法。”印寒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往外吐,“关于完美犯罪。”“啊?”明月锋宕机,“什么玩意儿?”“类似于养蛊,把两个好斗的毒虫放进一个陶罐,封上盖子,等一只虫吃掉另一只,活下来的那只虫子就是蛊。”印寒教学瘾犯了,拉着一头雾水的丈夫沿海河遛弯,兴奋地讲述庄纶的计划,“而小顽皮想要造一个陶罐。”“小顽皮?”明月锋注意到印寒话语中奇特的称呼,“庄纶的网名吗?”“他的头像是小鳄鱼爱洗澡里的那只绿色鳄鱼。”印寒说,“那只鳄鱼叫小顽皮。”“那只鳄鱼还有名字?!”明月锋惊愕,接着回到正题,“不提这个,他向你打听的,到底是什么法条?”“教唆罪。”印寒眸光灼灼,唇角上挑,语气诡异而激昂,“这是我离完美犯罪最近的一次。” 大小姐驾到!明月锋从果子姐那儿,抱走了一只通体玄黑、尾巴尖和四只爪子雪白的母猫,起名“灯泡”。灯泡十分喜欢明月锋,盘在他脖颈充当围巾。“你们怎么走?”裘锦程问。“打车。”明月锋说,“本来想开车过来,查了一下天津的路况不好走,就放弃了。”他拨弄小猫的肉垫,“谁知道遇见这个小东西。”裘锦程和庄纶送印寒和明月锋上车,站在路边挥手告别,并约定有机会去北京找他们吃饭。高一下学期对于职校学生来说,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就业还是读书,每个人选择迥异。电竞(3)班的大部分学生报名实习,待高二开学参加招工会签订实习协议,林雪儿、周升星和苏立志选择了继续读书,前两者是情理之中,苏立志的选择有些出乎意料。“你确定要继续念书?”裘锦程捞个凳子,坐在苏立志身边。“我想帮我爸妈分担家里的事。”苏立志挠挠头,憨笑道,“这次期末,我给您个惊喜。”“别是惊吓就好。”裘锦程说,“既然决定了,就认真学,不要辜负自己。”“嗯嗯,谢谢老师。”苏立志点头。工作上轻松写意,尚未遇到刚开学时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打架斗殴、没有谈情说爱、没有学生失踪,一切平静如水。裘锦程莫名警觉,总有种生活暗搓搓地猫在角落、准备攮他一刀的危机感。下课铃打响,庄纶拿着手机跟在裘锦程身后,问题不断:“裘二宝咬沙发吗?我在想买布艺沙发还是皮沙发。”
“它咬桌子腿,不咬沙发。”裘锦程说,“要布艺的,皮沙发夏天黏皮肤,不舒服。”“好。”庄纶说。裘锦程十二层的房子是套一百二十平的大两室,当初只做了硬装,家具和电器都没买,空空荡荡,没法住人。庄纶主动揽下了买家具的活,他租住的房子八月底到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布置一下未来的小窝。“客卧我想做成手工室和书房。”庄纶说,“放两张书桌,你做手工,我看书,还可以一起打游戏。”“好啊。”裘锦程赞成,“二宝的东西你打算放哪?”“阳台。”庄纶说,“二宝喜欢晒太阳。它自己知道玩具和磨牙棒放的地方,我怕换位置它又要重新学习。”两人商量着踏出校门,裘锦程抬眼看到三个女生的影子,惊讶地愣在原地:“彭蔓婷?”武娟、崔子瑶和憔悴瘦弱的彭蔓婷站在路边,武娟朝裘锦程挥手:“球球,我来找你吃饭。”庄纶凑到裘锦程耳边小声问:“那个女生好眼熟。”“武娟的前女友。”裘锦程说,“你应该见过。”“她太瘦了。”庄纶说,“没认出来。”三女两男找了家海底捞,武娟和庄纶点菜,裘锦程问:“蔓婷,发生了什么事?”“我……”彭蔓婷声音低弱,手指紧张地缠绕,“我听信了我爸妈的谎言,回老家探亲……”彭蔓婷出生于河南南阳下属郊县的农村,家中行二,上头一个大姐,下面一个弟弟。她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比不上大姐温柔顺从,也不如小弟倍受宠爱。她不想像大姐早早辍学、嫁去邻村,一辈子相夫教子,不想以婚姻作筹码,收来的彩礼给小弟盖婚房。她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向父母报喜,父亲绷着脸说,女孩上学没用,以后总要嫁人。她的爸妈宁愿花钱给小弟上课外补习班,也不愿给彭蔓婷交学费。最后是嫁出去的大姐掏出自己的私房钱,给彭蔓婷做路费。十六个小时四十二分钟的快车,彭蔓婷买的硬座。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火车轰轰隆隆地驶过金黄的麦田,将家乡甩在身后,载着她奔向梦想中的大学。彭蔓婷申请了助学贷款,本科毕业便参加工作,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这是她生命里最快乐的十年。她有了明艳大方的女朋友,有了一间属于她的住所,有了稳定的事业,她以为终于得以脱胎换骨,成为千百万幸福普通人中的一个,然而,她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回想起那段灰暗的日子,彭蔓婷忍不住颤抖,她既愤怒又委屈:“他们骗我!我妈根本没有得病,她说我弟弟结婚,没钱盖新房,她说媒人踩破了门槛,要给我说亲。”“你回家之前,为什么不跟武娟商量一下?”裘锦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