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紫芫轻轻点了一下头,伸手取了一样小点心,慢慢吃着,神情却有些恍惚,婉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没有打扰,手在古琴上轻轻抚过,等着冼紫芫重新开口。
“祖母说,祖父是个好人,虽然这一辈子她嫁了他,却没有爱过他哪怕一丝一毫,但她说她终究是幸运的,没有落到不堪的地步,没有辜负了他人的信任,没有真的忘记所有事情。”冼紫芫长长出了口气,似乎胸口郁积了太多的东西,“她说她一直只爱着一个人,虽然那个人从没有爱过她,甚至没有看过她一眼,那个男人心里只有一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全天下他唯一在意的一个女人。但她还是不后悔,因为为了这个她爱的男人失掉一切是她唯一能够为他而做的事情,只是为了他,她愿意千百次的重来。”
婉卿面色微微一变,轻声说:“难道,你祖母真的是那天那个断臂男子一直在寻找的人?如果真的是她,也就是说,你有可能也是司马家的后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玄公子,或者说玄王府未来的王妃仍然是大兴王朝的后人,仍然是司马家的骨血?”
冼紫芫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目光落在那把古琴上,轻声说:“这把古琴真的很普通,也甚少见你用,不过,音色是真的不错,所用的木料也是非常之好,可是,你是不是觉得它似乎总有一些小小的奇怪之处,仿佛木头的木质不是那么理想?”
婉卿虽然有些意外冼紫芫突然换了话题,但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是的,每次抚琴,总觉得这琴的样式古朴简单,琴色极好,可惜出来的声音总有一些奇怪的发闷,外行人是听不出来的,就算是你姐姐,也不曾在我抚琴的时候诧异过这琴的音色,你是如何听出来的?按理说,你是有些极高的天分,但毕竟没有仔细学过。”
“大兴王朝曾经出了一名锐王妃,她叫慕容枫,是锐王爷的妻子,唯一的妻子,而且为了这位妻子,锐王爷放弃了皇位和江山,一直隐居江湖。这位锐王妃容颜美丽,冰雪聪明,温柔可亲,可惜不会武艺。所以锐王爷一直安排人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她,其中最为得力可信的是一对殷姓兄妹。”冼紫芫又转换了话题,听得婉卿面上一呆,但说不出来话来,只得静静看着冼紫芫。
冼紫芫端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婉卿,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轻声说:“这茶水不错,婉姨,喜欢听故事吗?紫芫今天突然想讲讲祖母梦里的故事,你也听听是真是假。”
婉卿的表情有些迟疑,眼神里藏了些情绪,但隐约表现出紧张。
“这对兄妹一直跟着锐王妃,直到锐王妃的女儿司马忆敏出了意外。在一次来乌蒙国寻找司马忆敏的行动中,已经怀有身孕的妹妹殷青早产下她的女儿后和她的丈夫出了意外,他们的孩子也失踪了,虽然后来殷陌一直在寻找这个侄女,他的一个儿子,也就是那天的那位断臂男子也在寻找司马仪后人的同时寻找这位不知是生是死的他的姑表妹,但一直没有消息。”冼紫芫的语气有些缓慢,似乎是一边在考虑一边在讲,“殷青生下女儿后将随身携带的一样物品和女儿一起托付给某人,但这人后来失忆了,也就是我的祖母,所以那个女孩子被人贩领走卖给了一户人家,祖母一直非常内疚此事,常常会做梦,而那件物品就是你面前这把古琴。”
婉卿半天没有说话,呆呆盯着冼紫芫,这一些事,她虽然有一些极浅的记忆,但当时年纪太小,只记得一个陌生人拿着串糖葫芦哄着她带她离开了一个地方,然后她就出现在另外一个家庭里,怀里抱着的就是这把古琴,也正是因为这把古琴,她开始的时候以为自己的父母就是抚琴的艺人,而她的养父母也这样以为,就早早送她学琴让她养活她那几个完全没有血源关系的家人。
“其实当时的人贩和你后来的养父母,甚至包括救了你的玄公子,都不知道你面前这把古琴的玄机和价值。”冼紫芫微微一笑,伸手抚了一下琴弦,听那琴弦发出悠扬动听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什么她所说的沉闷之意,当然,婉卿听得出,冼紫芫也听得出,“这把古琴是锐王妃的旧物,这把古琴最大的价值不是在古琴本身,而是在古琴的木头里。”
婉卿眼睛瞪的大大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一头的雾水。
冼紫芫轻轻把古琴挪到自己跟前,用手轻轻抚弄着,听着琴弦偶尔发出的清柔舒缓的音调,慢慢的说:“这把古琴看着实在是寻常,所以那位人贩没有当成贵重的物品留下,你的养父母也没有生出把这把古琴当掉换钱的想法,而你始终认为这是你父母的旧物一直百般呵护,也就让这把古琴的秘密一直保存到到你嫁入冼家成为我父亲的妾室,而我也无意中看到这把古琴。再然后,我想起祖母梦里的故事,于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是殷青的女儿,所以名字里会有一个与青字同音的卿,这个名字也是我祖母为你所龋”
婉卿突然想起,似乎每一次冼紫芫去她那里的时候,都会在这把古琴前停留一会,她一直以为冼紫芫很喜欢,是在欣赏这把古琴,原来,一开始一切冼紫芫都明白,包括许多所谓的计划,她只是不愿意说破罢了。